一回到家,绮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梳妆台的底下掏出一个木匣子。
她并未打开木匣子,反而是按了一下底部,这时候底部就自动弹出了一个暗格。
绮兰小心翼翼的从暗格里面拿出她的婚书,仔细确认了一番。
字迹是她自己临摹的,上面的章也是她花了大价钱找人仿制的,徐老爷自己的章在哪,没人知道。
如无意外,只要有着这纸婚书,徐治贤哪怕就是捅破天,她也不怕。
绮兰像是抱着全世界一样抱着自己的婚书,良久,眼里闪过决绝。
不管她把事情做的再怎么滴水不漏,徐治贤始终是个大麻烦。
她以为他早就放弃了同她斗,想着放他一马也不是不行,但却没想到原来他是憋着一个大坏。
她有预感,这次徐治贤恐怕是有备而来,专门等着她,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不然恐有大祸临头。
麻烦始终是麻烦,只能将它彻底解决,她她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绮兰重新放好婚书,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徐治贤在外面溜达了一天,想着是时候回去了。
搭上了那人的线,他以后飞黄腾达,声名显赫岂不指日可待?
或许他真的是时来运转了,连好事都成双,不仅如此,他很快就能夺回徐家的一切!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他要让那个女人万劫不复。
那女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最终竟是败在了…..
想到这里徐治贤就忍不住得意的笑,还得是他技高一筹,想到用
这个法子来对付她。
暂且先让那女人过两天安生日子,再过几天,她就会知道被打落地狱是什么感受!
想到那些他日思夜想要实现的画面,徐治贤连脚步都散发着春风得意的味道。
只不过他刚走进巷子,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拦在路中间,手里还扛着刀,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来者不善!
徐治贤嗅到了味,拔腿就跑。
一路慌不择路的到处跑,但是很快距离就被拉近,眼见要被追上,从此命丧于人手。
徐治贤心咯含着命丧我也,当即心里发誓即使是做了恶鬼也要拉罗绮兰这个贱人一起下地狱。
或许是他命不该绝,他眼尖的看到河边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当即拼了命朝拿到身影跑过去,也顾不得什么,徐治贤直接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贵人救我!”
白砚转身,便看到被吓得屁股尿流的徐治贤,身后还有一个凶神恶煞之人。
白砚没有丝毫动容,提起衣袍,就要离开。
徐治贤见他没有出手之意,不禁心下一凉,身后那些凶神恶煞之人又快速逼近。
危在旦夕之间,求生的本能让徐治贤不管不顾的大喊,“你那相好收了我二十间铺子!”
离开的身影又驻顿住,说时迟那时快,大汉飞奔而来,对着徐治贤的脖子就是一刀——
刀还未落下,一股大力将大汉整个人击飞,沉着笨重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地在面,半条身子失去了知觉。
另外一边衣袂如同白雪般纷飞,而后纷纷落定。
白砚重新站好,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的问,“你刚说什么?”
一旁的徐治贤这才缓缓抬起头,身上早就抖得如同筛糠,“我说,今日与你一起的那个女子,我答应了给她二十间铺子,作为在你面前美言的的代价。”
“上一句。”白砚略微不耐。
徐治贤被吓得不敢出声,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着急脱口而出的话,又看了一眼白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你那相好收了我二十间铺子。”
说完就立刻跪地求饶,“我只是为了自保才这样说啊,不过您放心,既然答应了,我就决计不会食言….”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冷打断。
“她不是我相好。”话语冷淡,眉间若冰雪,而后拂袖离开。
徐治贤一愣。
但是也没有愣多久,他见白砚走掉,当时也顾不得再去跟贵人寒暄。
此时眼下一旁地上动弹不得的人,这才是重点。
徐治贤提起刀,一边抖一边走向那大汉。
“说!是谁派你来的!”他恶狠狠道。
手里的刀抖的更厉害了,好像一个不慎就会砸到大汉的脖子上。
地上的大汉衡量了一下,“我说了你就能放过我?”
“快说!”刀横在大汉的脖子间,徐治贤的话里带着不说实话就灭口的意思。
大汉老实道,“徐府那寡妇。”
徐治贤闻言,一双绿豆眼睁的如同铜铃般大,仰天长啸一声,
“罗绮兰你这个贱人!”
彼时白砚还未曾走远,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他的耳里,他微微拧眉,而后离去。
绮兰跟赵掌事交接好新学堂的事情,就打算从此撒手不管了,既然决心同白砚划清界限,那这骊山书院她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赵掌事整理好绮兰给的账本,表示十分不舍,“兰姑娘真的不考虑留在书院吗?”
兰姑娘不仅有钱,脑子跟能力也非常好,这段她在的日子里,不知道帮他省了多少钱还有精力,这会兰姑娘说家中有急事,要辞去书院事务,他是十分不舍的。
绮兰摇摇头,她这段时日在此浪费了太多了的精力,现在她要打起精神认真应对罗闽文。
稍有不慎,她这么多年来谋算的一切都可能打水漂,她绝不会容许此等情况发生,她要把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况且她已经打定主意同那人划清界限了,再留在书院更是不该。
绮兰礼貌的摇摇头,“人生何处不相逢,以后若是有缘,我们自会相见。”
赵掌事无限惋惜。
书院里有些学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绮兰要走的消息,纷纷前来看望,出声挽留。
绮兰在试琴大会上夺得第一名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书院,这段时间在书院的人气达到顶峰,几乎大半个书院的人都过来了。
一时间,新学堂的工地上被堵的水泄不通。
“兰姑娘,你别走了,留下来吧。”
“兰姑娘你为什么要走啊?”
无数人觉得可惜,奈何绮兰铁了心思。
众人心下沮丧,但此时有眼尖之人看到了人群不远处中路过的那抹白色的身影,不由得眼睛一亮。
不由得高声道,“白先生,你也是来看兰姑娘的吗?兰姑娘一心要走,不若你也劝劝她!”
绮兰也循声望去,那人在人群之中如此的鹤立鸡群,周身飘然独立的气质实在是太过显眼。自那天后二人再也未曾见过面。
绮兰平静的收回目光。
白砚的脚步似乎是停顿了一下,而后又从容前行离开,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众人反应过来,原来白砚并不是来看兰姑娘,只是路过而已。
有心细之人当下觉得哪里不对劲,学堂跟新学堂是完全相反的地方,而且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特地到新学堂来,是不可能路过这里的。
但又一转念想,许是散步散到了这里吧。
众人见最后白先生也不曾出声挽留,知道绮兰离开已经是定局。
一行人纷纷作别,绮兰也离开了这个呆了半月的地方。
众人虽然不舍,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课还是要上。
白先生的授课虽然算不上晦涩艰难,但是却需要保持极高的注意力才能勉强跟上。
众人听着讲课,一边在一旁注释。
大家走在专心致志,却不知道白砚何时走到了一个学生身边,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拿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朝那名学生看去。
原来是书院里著名的画痴李衡,一笔佳作绝佳,本人有痴迷于学画,经常在课堂上偷偷画画。
书院里的先生们都知道李衡,也知道他爱画,出于惜才的缘故,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往日白砚也不曾管他,今天倒是头一遭。?
李衡涨红了脸,似是也没料到自己在课堂上被公然点名,他握紧了手里的卷轴。
只是白砚却并不是那么的有耐心。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李衡无奈,只得交出。
画卷在白砚的手里展开。
众人好奇那画卷上画的究竟是什么,拼了命的伸直脖子想要看一眼。
却隐隐约约只看到一个女子模样,身材高挑纤细,手中还拿着一只百合枝,像是在起舞。
那画面极美,像是天上的仙女。
众人待要看清那画中女子的脸,画卷却被白砚闭上。
“罚抄写一百遍,明日之前给我。”
这件事情算是落定。
众人心下无比可惜。
下课后,不少人围绕着李衡,开玩笑的打趣道,“你是不是画的女子画像?是哪个女子说来我们听听?”
“李衡你不得了啊,你不是发誓此生只画花鸟山水,绝不碰人物图的吗?这次居然画了人像,还是一个女子!”
“李衡你绝对是春心萌动,你就说吧,是哪个女子,说来我们瞧瞧去。”
一群人肆无忌惮的打笑着手足无措的李衡。
身后不止何时出现了一道雪白的身影,轻飘飘的落了目光在众人身上,虽不曾说话,但是仍旧威慑力十足,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胡乱肆意打笑。
一群人噤声,自觉的散开回到座位上,不再嬉笑打闹。
白色的身影离开,垂顺的袖袍口微微褶皱,仔细一看,才发现袖袍下握着的,正是那副被收走的画。
夜色如水。
刘氏在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了一卷多出来的画,她看出那不是白砚的东西,而且还被不在意的放在废纸篓里,刘氏知道他一向对这些字画看紧,这不像是他的一贯风格。
刘氏便多嘴问了句,“这么好的画轴,你可是放错地方了?要我替你挂起来吗?”
案桌上之人本在专心笔下之事,闻言身形暂顿,似是停顿一瞬,而后摇摇头说道,“不用。”
“那又可是要扔掉?”刘氏又问了一句。
白砚沉默半许,既没说扔掉还是不扔,烛火明明灭灭的打在他的侧脸阴影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会,他说,“先放那吧。”
刘氏叨叨念,“若是不打算扔,就莫要放在废纸篓里,不然哪天我给你清理走了你都不知道。”
说着刘氏便自行从废纸篓里拿出那幅画,走到书架前,找了个合适的格子,放了进去。
白砚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看了一眼那幅画被摆放的地方,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刘氏应了一身声,而后退出房间,临走时还叮嘱,“你莫太久,小心眼睛。”
白砚眉眼一柔和,“母亲放心。”
刘氏阖门而去。
没多久,白砚放下了笔,捏了捏眉心,眉间萦绕着一丝难解之色。
四是被学院之事烦忧,又像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过了会,
他走到书架旁,随意却又准确的从中抽出了一幅画。
他缓缓打开,画中之人便映入眼帘。
.....
“你是极为喜欢这幅画吗?我见你看了许久。”刘氏不知何时去而又返回。
白砚收起画,面上带了些冷淡的厌恶,“不喜欢。”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内容粗鄙,毫无立意。”
刘氏听了,心里纳闷,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看那么久。
白砚合起卷轴,准确地扔入废纸篓里,“母亲替我处理掉吧。”
刘氏心中游移不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听见白砚问,
“怎么母亲还没睡?”
刘氏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到,“我见你这几日状态似乎不太好,便替你送来了些安神香。”
刘氏手里拿着香,一边说的,一边走向香炉,点起了安神香。刘氏拨弄着香炉里的灰,而后若有若无的问道,“你不同我说,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可是京城那边的事情让你烦了心?”
白砚注视着刘氏的背影,眸中情绪不定,“白铃兰来过了?”
虽然是问话,但是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刘氏也知道这一切也很难瞒过他,于是道,“你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她是不会过来找我们的,殿下,我们能不能....”
话语里眼带祈求之色。
“母亲。”白砚不轻不重的打断她,“不合适的话,便不必再提了。”
语气虽然轻柔,但是依旧是过去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个性,刘氏哑在原地,遂不再多说,合上香炉便自行离去。
等到刘氏离开后,白砚也收好桌面,熄了灯,打开门,窸窸窣窣朝黑夜中去。
秋风瑟瑟的深夜,银月如勾。
连走兽都冷的钻进了树洞,冰凉的乌青溪里,却坐着一个人。
那人盘坐在溪水其中,溪水淹没过他的大半个胸膛,浸湿了他的头发还有衣衫。
冰冰凉的白色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瘦削的身材,那人在水中入定如僧,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想来应该是冷极,但是依旧没有从湖底起身的意思。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说着什么东西。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乐不可及,不以物喜己悲,所以动心忍性,方为君子之道。”
“君子当自重,当自醒,当自励。”
“吾不欺心,慎独慎微,扪心自省。”
白天的一件件事情从他的脑海中快速掠过,又快速的消失,最终一件件都逐渐汇聚成一幅画面——
一个身着薄纱的女子,拿着百合枝在月光下起舞,身姿飘逸轻盈,仿佛随时要飞天而去。
她身上的轻纱与批帛满天飞舞,挡住了她的脸,却挡不住那勾勒出来的曼妙身姿,他不受控制的盯着那个身影,最终视线却汇集在一个地方——
那一双晶莹跳跃的足,在月光下旋转,起舞。
每一步像是踩踏在他的心间,引起一阵阵的心中酸麻,从心头传递至尾椎骨,直至冰冷的大脑,连神魂也忍不住**漾。
那些口中默念的词也开始慢了下来,像是被麻痹了一样,无法再自省,思考。
身下流淌的溪水仿佛也逐渐变成了轻柔的轻纱,一如那天的披帛,抚摸过他的脸颊,而后是胸膛,再是抚遍全身。
每一处的像是能带来极大的抚慰与愉悦,超过他所有曾经感受过的总和,让他一时间抛下脑中的自持与冷静,暂时沉迷于这水深火热,忽上忽下的折磨与抚慰让他无法放手,心甘情愿的跌落这无尽的深渊。
他苍白的脸上逐渐浮出阵阵红晕,额头也逐渐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也紧闭起来。
良久,他蓦然从溪流中起身,看向自己的身下,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竟然…..
他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