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约定的咖啡厅后, 林安安停在路边。

顾尚延已经到咖啡厅门口等着她了,他靠在一辆银色的机车上,姿态散漫, 长长的腿曲着。

一点不缩着,大咧,目中无人。

招蜂引蝶他向来会的很。

林安安在远处多停留了几秒, 看见他挑着笑, 单手抓着手机。

她走过去, 几乎还没有完全走进的时候, 低眉慵懒看手机的人,头也没抬,懒懒道:“东西带了吗。”

林安安盯着他那张硬朗的脸,漆黑的眸子, 垂眸说:“带了。”

她低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张粉色的卡,看了几秒,缓缓伸出手。

顾尚延墨眸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不咸不淡的盯着她泛白彰显羸弱的指尖。

捏的很紧。

他似乎提了一下嘴角, 放下手机,将手撑在车座上,懒洋洋的说:“没用过我的钱, 安葬你妈妈的钱呢, 有没有补齐?”

林安安悄悄瞥了他一眼, 心虚摇头,软了嗓音:“还没...”谁知道他还会要回去,他不是最大方了吗。

平时吃穿住都在学校, 这一回来了, 开销会大点, 又要还她这么多年来上学的借贷,之前医药费也用了林夕梦不少的钱,哪怕她免学费还有奖学金,多重负担加起来,不打工的话,身无分文。

顾尚延闻言,微微挑了挑眉,视线一转,想抬手接过她手里的卡,意外看到她以前如白玉般的食指上,竟多了些茧子。

他盯住那里,久久没动作,没吭声。

林安安往自己手指上看,看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他在看什么,清丽的水眸中含有无辜,问他:“怎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机车上离开,向前走了半步,跨到离她不到半米的位置,眨眼间,就把她手中的卡收走了。

收的太快,暴雨成灾扩散的速度也没这么快。

林安安看着他揣进了裤兜,心里咯噔一下,没一会儿,她也逐渐心平气和,卷翘的羽睫乖乖的垂坠:“过一周,我就还你。”

顾尚延疑惑:“一周?为什么需要一周?”

这话,她听着觉得不对劲,他好像...高看了她?

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他语气中充满怀疑:“你一周之内才能拿出这钱吗?”

“顾尚延,将近一万五呢,我现在真的没有。”

顾尚延嘶了一声:“哦,我懂了,你意思是你一周能弄一万五来?”

林安安顿住,点点头。

“呵。”他笑的轻浮。

“你这是去做什么事儿,一周能赚这么多呢?”他话里不着调。

林安安突然就生气了,怒视他:“反正不是卖酒水这类的,我做家教,兼职,再加上还有一点点积蓄,很快就有了。”

顾尚延被她吼了,吼愣了,摸了摸鼻子:“别急嘛,我没那意思。”他清了清脸上的笑,淡淡说:“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惨,日子过的这么紧巴。”

免学费吃穿住也不要钱还有奖学金,平时时间又多,是个正常人都不至于这点钱拿不出来。

林安安蓦地攥住拳,直勾勾的眼神还真有点奶猫炸毛的意思,顾尚延眼底笑意又渐浓,但不放在眼里。

“那是因为我还要把钱给...”说到一半林安安停下了。

顾尚延却收回了嘴角的笑,来劲儿了,低着头侵略着问她:“给?给谁?”

林安安被他逼的小小退一步,张口道:“给弟弟。”

顾尚延眉头一皱:“你弟弟找到了?怎么找到的?”

林安安用清丽动人的水眸看着他,让他愣了一愣,她说:“不是我找到的,是弟弟主动找我的。”

顾尚延若有所思:“你确定那是你弟弟?别随便谁叫你一声姐姐你就答应了。”林安安还没开口,他又淡言:“你不是已经体会过人间的险恶了吗?该长点心了,林安安。”

这话,确实点醒了林安安,她也听懂了顾尚延的意思,他说弟弟也有可能是假的。

但是...

林安安坚定。

告诉他:“他就是我弟弟,他长得都和我一样。”

顾尚延沉默。

她接着说:“而且他和妈妈血型一摸一样。”

既然她这般坚定,这个话题,顾尚延也没再继续讨论了,又靠回机车上。

微风将林安安的裙摆吹开,露出一截他曾弄出过红印子的小腿。

盯着她露出的细腿看。

林安安垂着眼皮,只当作没看见他那眼神,说:“要不...给我两周吧。”

顾尚延将视线转移,眼里有几分慵懒的倦意,轻勾了下唇:“凭什么让我等你两周?”

林安安迎着他的视线,沉默半晌,问:“为什么不愿意等?”

曾经就不是曾经了吗,为什么连两周都不能等,还要这样步步紧逼。

林安安知道,她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

但都是建立在别人的基础上。

别人不此般恶毒,她不会变成这样。

每个人的个性中都蕴藏着丰富的空间,不被某些事激发出来,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

比如,她原来可以心狠到拿起刀,张嘴说刀尖上的话。

比如,她真的有骨子里毁灭之心。

再不济。

比如,她真的挺好色。

比如,她喜欢顾尚延在**弄她。

比如,她对感情敏感,容易受陷,稍微一点甜头,就可以将某些人刻入骨子里。

比如,她有很强的占有欲...

顾尚延挑眉,似乎很诧异她会这么问,没回答,默了会儿,他说:“看到你这么为难的样子,我真是...”

真是什么?

想嘲笑她吗。

顾尚延挑手,摸了把自己的头,懒散道:“愧疚啊,把你睡了那么多次,也没送你个值钱玩意儿。”

可见,他们都是有骨头的。

骨头里的不甘和不服,都从骨子里爆发。

他也开始慢慢反击她了。

林安安虚虚的眨着眼睫,脸色苍白,含住了下唇。

他送前女友大牌衣服口红包包手机这些,确实有所耳闻,而且,大家都知道。

大一的时候,听的传的最凶的,是当时他谈了一个大他两岁的校花,都说那校花特别会勾人,顾尚延喜欢的紧,那段时间,也确实在学校常见他,就为了等那个校花上完课。

某次,有人在女卫生后面撞见顾尚延把那校花的口红吃没了,校花软着嗓音叫他赔她的口红,第二天,顾尚延用总款两万二的口红套装把校花给哄住了。

还有一次,她从家里出来路过酒吧门口,看见他带着女孩儿坐在敞篷车里,女孩儿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限量款手机。

当时她路过,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后来,她靠自己的心机换来了他的关注,却是那个最不值钱的。

他没?????给她送过什么礼物。

离开的后两天,就是她的生日,那天,她一个礼物都没有。

林安安想到这些,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离他更远了一点。

指甲不自觉嵌入肉里,垂坠的眼皮都掩不住泛着泪光的眸子。

这一场相互的博弈。

顾尚延看她的脸,微微低头,想要看清,蓦地向前走了大步,片刻,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抬起来。

林安安的脖子费力的仰着,秀气的鼻尖像刚出生的奶猫一般,发红,脆弱敏感。

顾尚延将她眼底的湿润看了去,眼底终还是有了几分波澜,薄唇动了动,皱下了眉,但依然听不出有愧疚:“哭?哭什么哭。”

心脏旁边那个钩子,越来越近了,有一下没一下的试探她的承受能力。

哭什么哭。

她不知道。

以前她安慰自己没有那么爱他。

现在她安慰自己他还有点爱她。

都是骗子,自己也是个骗子,连自己也骗。

她有点爱他...

但他根本没有爱她,对吧...

林安安微微颤抖的唇只有非常近的距离才能看的清,也不知道这人是看清还是没看清,脸色骤变,突然急了,他将她往他怀里带了带,来不及遮掩慌乱,没章法的哄了句:“别哭,收回去。”

以前,他都直接上嘴或上手的。

那个办法,虽然粗鲁,但是在林安安这姑娘身上,好用。

顾尚延曾在那事结束前,在她耳边咬耳朵,说:“林安安,你可真有反差啊,有点骚。”也是下一秒,她就死死抱着他被他带到云端。

他是害怕她哭的。

不过只要是个男人,大概都会害怕女人哭。

结果,她的眼泪半掉不掉的,更麻烦了。

她这样子,比哭了还能折磨人。

想哭又憋住,委屈又多加了几层。

顾尚延看的干啧一声,迫切说出口:“我他妈送你钱不是送啊,大不了我补回来,给你送。”

钱...

他钱很多,多了,就不值钱了。

林安安吸住鼻子,倔强的看着他,倔强的开口:“我不要,你送的那些,在我这是废物,不值钱。”

顾尚延被她这话堵住,好久都没开口,墨眸里翻涌的几乎快压抑不住,但还是没让她看出什么端倪。

放下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垂下的手也默默握成拳头。

林安安没再多说话,转身离开,边走边将那股子委屈压回去,两眼无神的盯着地面。

...

林安安下午就去找工作了。

来到学校上完最后一堂课后,张政过来给她说,替她找到了急需要她补课的几户高中生,都是补数学。

桐春是一线城市,大户人家,中产,小康家庭还是大有人在,给出两小时八百一千的高价。

林安安体会到了出门靠朋友这句话了。

张政不是朋友,那就是出门靠人脉了。

非常轻松的替她解决这件事,这事,是她两个小时前提的,两个小时后就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