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姜容音怀中抱着那只兔子在小憩。

宝银过来说,殿下出宫了,这几日都不会来光华殿。

不过他让红缨盯着姜容音用膳。

还有之前在北园吃的补药,也得继续服用。

颇有一种,势必要把姜容音的身子养好的坚决。

这日,姜容音去到学知馆的时候,便看到大家异样的目光。

林妙妙朝着她招了招手,让她坐过来。

“别理他们,这是嫉妒你呢。”

等姜容音坐下后,林妙妙便小声地说了一句。

盛淮安容貌好,家世好,学问又是最拔尖儿的。

学知馆中,不知有多少贵女都想嫁给盛淮安。

奈何师徒有伦,她们也不想主动上前,惹来非议。

倒是不曾想,直接被姜容音给截胡了。

所以学知馆的这些人,看姜容音,自然是当做敌人了。

姜容音倒是不在意,毕竟她的确没打算嫁给盛淮安。

将他牵连进这件事,她心有愧疚。

“不过妙妙,你昨天跟我说,盛先生去临湘阁参加诗会了?”

林妙妙翻开手中的书,点头回道:“对呢,听说这次临湘阁的诗会请了许多名流大儒。”

“盛先生名声在外,又有才学,自然会受到临湘阁的邀请。”

“而且招贤书院的徽之先生也去了。”

听到这个名字,姜容音愣了下。

有几分熟悉,好似曾经谁在她耳边说过。

这次临湘阁还为每一个参加诗会的人都准备了住宿的地方。

早几日去,也能早看到临湘阁的风景。

临湘阁在京城城郊有一大片庄园,堪称人造江南景。

里头的假山石,用的建材都是从江南运送来的。

听去过里头的人说,临湘阁的布置,虽然看起来低调,但却尽显奢华。

含蓄内敛,但每一样东西,都价值千金。

就连那栽种的花草树木,都是叫不上名字的名贵品种。

是以,里头的座位才那般难求。

能进临湘阁,全凭东家心意。

你有钱也好,有权也罢,他看不上你,你就进不去。

虽说临湘阁每年都有诗会,但今年的诗会,却是往年之最。

听着林妙妙的解释,姜容音突然想起最近宫中传的事情。

说李家的老太君死在了回肃州的路上。

招贤书院的徽之先生联同学子们,联名上奏,请求废太子。

姜昀不在宫中,是去临湘阁了吗?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趁着这几日,做些什么。

为姜昀被废的事情,再添一把火。

没了权势,姜昀总不能还这般蛮横吧。

姜容音想着这些事情,面上露出几分松快的笑意。

此时的临湘阁中,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当真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

姜昀坐在四楼的栏杆旁,手中拿着一本书。

坐在对面的戚如丰捧着茶盏,轻抿一口道:“你怎么还把盛淮安请来了?”

听到这句,姜昀头也没抬,只有手边翻书的动作。

书页翻动,带起一瞬响动。

“你搭了这么大的戏台子,孤不得给你多叫几个角儿。”

姜昀的话说完,就听戚如丰嗤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怕姜容音和盛淮安独处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昀自己看不透的,自然有戚如丰看。

他口口声声说着恨姜容音,恨不得带着她一起进地狱,坠深渊。

但其实,对于姜昀来说,姜容音又何尝不是他的救赎。

戚如丰之所以要一遍遍的提醒姜昀,就是要让他明白。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什么,不要因小失大。

“殿下,都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向明的声音,姜昀把书合上放到一旁。

戚如丰看着他起身离开,不知他又要做什么。

临湘阁的阁楼有很多,木质的楼梯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

姜昀到棋室的时候,屏风后正坐着一人。

“徽之先生。”

他坐到椅子上,看着山水屏风上映照出一个人的身影。

坐姿如松鹤,倒是很有世家公子的风范。

听戚如丰说,这位徽之公子的文采,是连大耀王室都连连称赞的。

为人却是十分低调谦逊,深受那些个酸儒文人的喜爱。

他听到姜昀的声音,轻声笑了下:“不知公子是哪家的?”

“仰慕徽之公子,特邀手谈一局。”

说到这里,姜昀从棋篓中捻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他所执的是黑棋,先手便下在天元。

两人中间有一个略微大一些的棋盘,书童将姜昀下的黑棋落在上头。

再然后徽之先生所执的白棋落下。

往来几次后,坐在对面的徽之先生看着被团团围困的白棋,无奈笑了下。

“徽之技不如人,输给公子了。”

听到这句,姜昀将手中的黑棋扔到棋篓中。

“听闻先生是大月的人。”

姜昀靠后坐了下,抬眼看向屏风后的人。

“是,只是大月乃是蛮夷未教化的地方,所以便来了大雍。”

毕竟这三个国家中,也只有大雍,文武都很兴旺。

他这样回答,倒也合适。

姜昀的手交叠搭在身前,摩挲两下后,笑道:“先生棋艺不错。”

说罢,他便要站起身离开。

徽之先生看着他起身的动作,出声问道:“公子的棋,有杀气,似乎不像是文人能下出来的。”

招招都是杀意,好似要将他彻底围困死在这场棋中。

也不知这局棋,他要杀的究竟是谁。

“战场待过。”

姜昀难得对人解释什么,徽之先生了然:“难怪。”

说罢,姜昀便已经走出了屋子。

留在里面的徽之先生看着这一幕,隐去笑意。

不知何时,他的掌心多了一颗黑子。

黑白两子在他掌心,他垂眸看着,半晌后,将棋子丢在棋盘上。

阁楼中,戚如丰看着回来的姜昀。

“探出什么了?”

“他不是大月人。”

戚如丰饮茶的手一顿:“怎么说?”

“大月蛮夷未开教化之地,怎会养出他这般,风骨。”

“亦或者说,即便在外多年,难道就能忘了大月民俗吗?”

姜昀摊开掌心,想起刚刚博弈时,两人的对话。

大月信奉天主,信奉神明。

认为左手尊贵,是不可侵犯的。

可那徽之先生,无论是做什么,都用的左手。

向明说,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疤痕。

像是,火烧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