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冬觉得最近的冷峯有点神秘,一是总在夜里活动,自从他们彼此确定心意之后,冷峯其实很少在夜里开工,相比冷冰冰的夜里干活,当然还是抱着老婆睡觉更惬意,但最近别冬发现了好几次冷峯起夜,但楼下的工作室又看不见什么新东西。
这点是他偷摸忙完自己手上的小东西之后才发现的,这阵子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做的两只戒指上,等做完了,回过神来,才发觉男朋友鬼鬼祟祟很久了。
然后,他发现冷峯的账户里少了一大笔钱。
虽说冷峯早就绑了自己的卡到别冬的支付账户上,但别冬其实很少用他的卡付账,尤其在自己有了小客栈,自己的小作品也能卖钱了之后,只在给家里添置大件物品,在冷峯的强烈要求下才用他的卡付账。
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卡里具体有多少钱,余额短信也不会发到他这里,只怪冷峯对他太不设防了,他在干活或洗澡或其他一切不方便接电话的时候,都是别冬替他接的电话,这回别冬照常在冷峯洗澡的时候帮他接了个电话,挂掉后退出来的页面正好看到那条巨额支付的短信。
别冬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攥着手机坐在床沿呆了好一会,心里越发确定冷峯是遇着什么事儿了,而且这事还特别不好对自己说。
自从在一起后,冷峯几乎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分享欲滔滔不绝,有意义没意义的话对着他可以说一箩筐,在钱上面更是如此,小钱就算了,超过五千块钱的支出冷峯都会自己主动打申请,“老婆这个我可不可以买?”“老婆咱们买个那个吧一定会用得上。”
这么一声不吭地花掉好几件大作品的身家,别冬想都没想过。
结合到两人刚回国的时候,冷峯对江沅拍卖会的极力配合,当时别冬只猜测冷峯是不是缺钱了,现在看到这么大一笔支出,已经是个板上板上钉钉的结论。
从冷峯洗澡到别冬自己进去洗澡,加起来前后半个小时的时间,别冬想了无数种可能,冷峯就算要花掉全部身家,别冬也不会说什么,但冷峯不告诉他,就只有一种可能,这钱是花在了很难对别冬开口的事情,或人身上,他怕惹自己不高兴,才闭口不谈。
别冬有些担心冷峯,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这么大的事冷峯一个人扛着,滋味肯定不好受,别冬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他根本没想到要为男朋友私下里花掉这么大一笔钱而生气。
想来想去,别冬觉得唯一的可能性应该是冷峯家里出事了,或许是他父亲身体不好,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冷峯没法袖手旁观,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人没有回登虹,只是打了那么大一笔钱过去。
没回家的原因别冬也猜得到,只能是因为自己,他家里那么讨厌他找了个男人,哪里容得下别冬,而在这一点上,冷峯从来没有犹豫过,没有让别冬受丝毫的委屈。
别冬是记在心里的。
但他又觉得,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是生而为人的责任,他自己的双亲已逝,不代表冷峯就可以跟他一样做个不需要血亲的浪子,如果他父亲真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在身边,别冬希望冷峯可以回家。
那两枚做好的对戒别冬藏在床头柜里,自从在佛罗伦萨的家族珠宝展上见到那枚镶嵌了祖母绿的戒指,别冬就起了心,他不够钱去买下那枚奢华的戒指,但可以自己亲手做一枚。
没有祖母绿和钻石,只有最朴素的黄金戒圈,他觉得金子是好东西,这一对戒指,是他拿父母的那一对结婚对戒改的。
是他一无所有的“来路”里,唯一珍贵的东西。
他想让冷峯跟自己一起带上这一对戒指,虽然他们不能结婚,但是戒指是一个信物,别冬觉得,这是他的心意和郑重的承诺,我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不够浪漫,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场景仪式让他把这两枚戒指拿出来,甚至想过,要不然就趁冷峯睡着,直接给他套在无名指上,等他醒来自然就明白了。
各种各样的方式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没拿定主意,别冬就发现了冷峯家里的“变故”。
幸好,别冬想,还没有把戒指拿出来,若冷峯戴上了戒指,他们互相许下了承诺,只会让冷峯在家人面前更为难。
于是这天晚上他磨磨蹭蹭地洗完了澡,冷峯给他吹干头发,然后在他耳边蹭啊蹭地索求,别冬根本不会拒绝,特别温柔地跟他做了一次,而后两人一起松松地抱着,等彼此渐渐平息下来。
别冬手摸摸着冷峯好看的眉骨,缓声说:“峯哥,你家里……还在生你的气吗?”画展上冷峯父亲毫不留情挥出来的那一巴掌,别冬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惊。
但是冷峯都已经去过了双年展,获得了国际上最高级别的认可,他父亲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一点对儿子的偏见,愿意为他有一点骄傲呢?
冷峯似对这个话题有些意外,而且他一听到“家里”两个字,第一反应就是他跟别冬的家,而后才意识到别冬说的是他登虹父亲家里,于是眉骨动了动,说:“我不知道,也不重要吧,反正是他生气又不是我生气。”
别冬失笑,对着“外人”冷峯一张嘴还是那么会气人,他又不能明着说我知道你家里出事了,现在应该很需要你,我不介意你回去陪陪家人,他怕越这样说越激得冷峯的“反骨”跳出来,别冬可太了解他了,只能旁敲侧击地表达:“其实事情都过去好久了,上次我们从欧洲回来到了登虹你也没回家,这样不太好。”
冷峯听出点意思,顿了顿,撑了只手肘测着头问他:“你很希望我回家?”
“嗯。”
“为什么?”冷峯觉得今晚的别冬确实有些说不出的……不正常。
“峯哥,我真的不介意的。”别冬认真地说。
冷峯脑子里八百个问号????不介意?不介意啥?
“冬冬,你在说什么?”冷峯皱眉问。
别冬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不得不挑明了说:“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情,要不然,你回去一趟吧?光给钱,人不在身边,你心里也不安心。”
冷峯心里的八百个问号变成了八千个……“我家里出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轮到别冬怔住,他还是学不会藏着掖着,一下就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一下子花掉那么多钱?不是给家里应急?”
冷峯心里咯噔一下,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好的浪漫都还没到,要是现在就坦白,那也太那啥了……这么电光火石的被审问的瞬间,冷峯下定了决心,先瞒着。
他含含混混地说:“哦,那个啊,没什么,已经处理好了。”
别冬还是不放心,一再强调说如果那边真有事,你得回去,又保证自己会乖乖待在梨津,不会胡思乱想。于是这一晚变成你哄完了我我再哄你,冷峯心里只在想,求婚的事儿真得抓紧了。
一个月后,梨津进入了最舒服的季节,冷峯有时间会去山上打理下庄园,大叔已经搬走了,有个一直帮忙养鹿的工人留下来一边当管家一边继续干活,冷峯把大叔住过的痕迹收拾得差不多,终于觉得一切都准备好了。
雨季过去,璃山的游人多了起来,山脚下多了许多游玩项目,有一项是今年新开发的——热气球。
热气球的观景路线都是固定的,可以在高空俯瞰几处最美的山谷,刚推出不久就成了网红打卡项目,许多人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就连最近住在别冬客栈的客人都是为玩这个专程跑过来的。
去接客人的路上,坐在车前排的冷峯和别冬听了一耳朵关于这个热气球有多好玩,有多美,还给他们看照片,别冬对着照片连连赞叹说真美。
女孩们说:“哇不会你们本地人竟然都没去玩过吧?”
冷峯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咱们马上也去坐一回。”
女孩说:“现在可难约了,我们都约了半个月才排到,你们现在去约,估计下个月能坐上。”
“那不会的。”冷峯说,他转头问别冬:“咱们说去就去,好不好?”
别冬确实觉得这个新鲜,但也没到不坐就不行的地步,就说:“现在是旺季,人多,咱们等人少的时候去一样的,反正都住在这了,不急。”
冷峯没说话,心里却冒出个主意,别冬是不急,他挺急的。
第二天一大早冷峯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跟别冬说他约好了,说好的热气球今天傍晚就去体验一把。
别冬都惊了,问说:“你到底怎么约的?怎么说能坐就能坐?”
冷峯嘿嘿一笑,说:“那得看谁去约,我是谁啊?”
别冬看着他那傲娇的样儿,顺着话头捋顺毛:“你是我老公呀。”
冷峯就喜欢听这话,百听不厌,摸了摸别冬头顶,别冬看他兴奋雀跃的样儿,怎么觉得这人比自己还爱玩,还小孩儿呢。
到了下午,冷峯等不及,带着别冬提前到了基地,热气球只在一早一晚升空,那会的景色最美,别冬看到乌泱乌泱的人都有序地排着队,十五个人一只球,但冷峯直接拽着他到了基地边缘,那儿有一个看起来小多了的热气球篮子,冷峯说:“我们坐那个。”
“哟,怎么还有VIP专座啊?”别冬惊讶极了。
“那可不,看电影还有情侣包间呢,热气球怎么能没有。”
别冬觉得人多有人多的好处,许多人一起分享美景,一起尖叫感叹,分享难得的热气球体验,其实很有趣。
当然,只跟男朋友一起坐热气球,那又是不一样的。
篮子里还有个升降师,帮他们把控升空高度和方向,不一会这只淡蓝色的热气球缓缓离开了地面。
这是一种很悠然,很缓慢的升空过程,跟坐飞机完全不一样,别冬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握紧了冷峯的手。
同为男性的升降师很专业,合格地成为了隐形人,对两人的亲密行为一声不吭。
小一些的热气球缓缓浮动,像一只淡蓝色的水母漂浮在山谷里,别冬的嘴角一直翘着,落日的光和风浮动他的额发,他安静又雀跃地体验这新鲜事物,看他喜欢的大山,而冷峯只在看他。
渐渐这只淡蓝色的水母驶离了热气球群体,向另一个方向继续升空,别冬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升降师小哥打着手势问冷峯,“是这个方向?”
冷峯点头,“对。”
然后别冬在半空中,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那一块在山巅上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庄园,别冬怔愕道:“竟然有人住在这里,还这么漂亮!好像神仙啊!”
冷峯忍住笑,说:“住这里的就是神仙?”
别冬也笑了,点头说:“那可不,神仙都是住在山里的,而且你看,有好多小鹿!哇它们都好开心啊!”
鹿群在暮色的草甸上撒欢奔跑,远处的梨漾海粼粼泛着波光,苍翠森林掩映之下有座石头和木头混搭的屋子,热气球静静地悬浮在庄园上空,别冬突然有些紧张,说:“我们这是闯进了别人家里吧?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冷峯笑笑的,问他:“你喜欢这里吗?”
别冬毫不犹豫地点头:“像做梦一样,住在这里可真好。”他喃喃像真的发起了梦,说:“可以喂鹿,还可以养一些其他的小动物,咱们可以在这儿做东西,这么大的地方,做帐篷露营地也可以啊!生意绝对好,可比我那个小客栈赚钱多了……”说着说着桃园般的梦境就开始变成别冬的生意经,冷峯听得直笑。
别冬还想到,如果他真的念了艺术治疗这个专业,这里,就是最好的天然疗愈所,可以将他的所学,在这里建一个艺术疗愈中心。
等到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他用别人的庄园做了个自己的梦,不禁哑然失笑,这个梦做得可真大。
“那咱们就住在这里。”冷峯说。
“啊?”别冬大惊。
热气球在金色的暮光中缓缓降落,轻柔地落在了草甸之中,升降器的燃料熄灭,嘈杂声消失,升降师小哥也不知道悄悄消失去了哪里,而奔跑的鹿群朝这个没见过的新鲜大玩意儿涌了过来,把两人围在中央。
别冬眼睁睁看着冷峯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半跪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圆盒,举到自己面前,说:“冬冬,我们结婚吧?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别冬整个人怔住,他看到眼前的戒指就是佛罗伦萨珠宝展的那只,但又似乎哪里不一样。
冷峯还没起来,继续半跪着说:“我花掉的那笔钱,就是用来买了这里,我准备了好久……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又想了好多方式,怎么带你来看……”
这些话听在别冬的耳朵里,像隔了层什么,远远地飘着,非常不真实。
戒指上的祖母绿在夕阳中闪着柔和的光芒,别冬张了张嘴,结巴得厉害,心跳得更厉害:“峯……峯哥……”
“峯哥腿酸。”冷峯见他楞得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故意这么说。
别冬一下醒了,赶紧抓着他:“你起,起来。”
“那你要答应……”冷峯话还没说完,别冬就抢道:“我答应!我愿意!”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快哭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等榜单,最后的完结章放在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