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薄暝带她去大使馆补办签证时, 费南雪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签证是怎么就没了。她一路编了三个理由要薄暝选,薄暝冷笑一声:“你还不说被偷了。你听听你说的什么理由?被海浪卷走了,被扔垃圾桶里了, 被鹦鹉撕了?”

他空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我他妈是鹦鹉?”

费南雪低头, 两只食指绕来绕去, “还不如鹦鹉。”

薄暝倏然停车,“你再说一遍?”

费南雪不敢再说,只能伸手摸摸他的后颈。男人这才气顺了, 继续开车。

下一站比赛在海城,薄暝和费南雪也要收拾准备回国。两人拎着行李和白英告别,转头去了机场。

两人先回了江城,阿尔法开车来机场接人。

他们没有直接回住处。薄暝直接要阿尔法开车去往江城最著名的心理诊所。

这一次, 薄暝亲自盯着费南雪做心理检测表。每一题都由他来朗读,读完后让费南雪再来做选择。费南雪在平时里还挺能掩饰的,但面对薄暝时,她又不敢说谎了。

在薄暝的盯梢下, 费南雪终于交出了一份真实的心理检测表。心理医生看过之后,眉头皱起来了。

费南雪不习惯这种倍感压力的场面。一遇到这种事情,她就计划好了怎么逃走。就像现在, 她已经将整个交出地皮的流程在心里盘算好多遍了, 就等逃出心理诊所后去实施了。

她表面上装得和谐, 配合医生的询查。等到结束后,费南雪立刻走出诊室。

她佯装无事对薄暝说:“我觉得有点累了, 能不能先回去休息?”

薄暝看到她白皙脸颊上挂着的黑眼圈, 原有话要说, 最后还是不忍, 放过了她。

两人回到竹里馆后,费南雪进了卧室。她找到文件,约了律师准备隔日去公证,顺便还给林罗发了消息表示不日后会去找她。

林罗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比赛不是还没结束吗,你怎么就舍得来找我了?”

费南雪哪里敢说实话,只能随便扯借口:“想你了,想回来看看。”

林罗笑了两声:“最好是这样。”

好在林罗没多追究,说过几句后,两人互相道别。

隔日,费南雪找借口出门。为了让薄暝放心,她特地将自己的护照交给薄暝保管。她说:“我绝对不会逃走的,你放心。”

她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让薄暝忍不住小小的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是不是管费南雪管得太严了?

薄暝说:“行,早点回来。”

表面是这么说,但薄暝依旧派了阿尔法跟着。费南雪倒是不在意这个,她约了律师见面,敲定合同后又去做了公证。

流程需要几天,费南雪也不打算出门,就在薄暝家安心等待。

直到一天早上,费南雪收到了公证处寄来的东西。她点好了那苡糀些资料,深吸了口气。

很多事情终于要有一个决断了。

费南雪做好早餐,为了那一屋子的鹦鹉。她流连许久后,终于获得了一些勇气。她走出房间,看到了坐在餐桌上的薄暝。

他逆着日光,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费南雪想,看不清情绪更好,她干脆闭着眼就把事情说了。

她暗自给自己打气,拿着那一叠资料就走过去了。

脚步急促,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对薄暝说:“我们解绑吧。”

薄暝刚喝了一口汤,汤匙没拿稳,直接砸碗里。清汤溅了满桌,有些直接跳过来砸在了文件袋上。

他抬头,阴影褪去,但费南雪还是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薄暝说:“第二次了。”

男人起身,走到费南雪身边。他抽出那叠资料,价值三个亿的东西就在他的手里。可薄暝半点欣喜也无,脸上带着一种寡淡的厌倦。

费南雪的呼吸变得很轻。

没想到的是,薄暝直接抬手,将所有的文件撕成碎片,随手一扬。

然后,他伸手将费南雪揽入怀中。她一时不查,直直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脑袋也有点发懵。

“你真以为我乐意搭理薄越?”薄暝的声音带着怒意。

费南雪心跳极快,忍不住轻颤起来。他的手不安分,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肉。她最怕人挠腰的位置,忍不住躲了躲。

“那你是……”

“自己想。”

薄暝低头,又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还有,等会儿按时去做心理咨询。”

“……”

费南雪用力推开他,两人的视线相缠。她鼓起勇气说:“我想知道答案。你不说,我就不去看医生了。”

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但她的表情很认真,特别是眼底透着一抹执着。

见她这副表情,薄暝点了点头,“行,那你先说你为什么要和薄越订婚。”

费南雪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垮一下,但她的心跳突然就变得不听使唤了。

她深深吸气,力图伪装镇定:“就是,大概算是顺其自然吧。”

“你都不说实话,为什么要我跟你老实交代?”

薄暝轻捏着她的下巴,一双黑眸微微眯着。那样凌厉的眼神,让费南雪根本接不住。

她只得躲开视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之前问过,你是不是在找什么。”

费南雪被他的透彻狠狠集中,她难以置信看着薄暝,“你……”

“你想通过薄越下手,可是没想到,薄越要得更多?”

费南雪顿时觉得自己狼狈又窘迫,整个人被彻底看穿了。她又不能逃,就被他死死禁锢在怀中,背后都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薄暝抬起一只手,在她的眉心上弹了一下。

“费南雪,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这么多?”

此话一出,连费南雪自己都没想到,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背负,这么多。

她也不想的。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就是想执拗地求得一个答案。为什么害人的凶手能够心安理得地生活这么久,为什么她偏要被这些流言压垮,甚至最后远走高飞避到法国。

她小半生的郁郁不得志,全都是因为薄玉辰害的。

薄暝粗粝的手指抹上了费南雪的脸,将她的眼泪擦干。

“哭什么,不是有未婚夫吗?受什么欺负了,你告诉我。”薄暝说。

他将费南雪按在椅子上,半蹲下来看着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薄暝不再和之前一样冷冽,反倒有种难得的温柔。

被他这样看着,费南雪所有的委屈都蔓延出来。她吸了吸鼻子,说:“之前我不是故意失约的。我和你约好了要考同一个大学。我考上了,然后……然后……”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薄暝伸手顺了顺她的后背,又拿纸给她擦了眼睛。

“不着急,慢慢说。”他说。

费南雪想到那个黑色的夏天。

她很努力考到了想要的分数,填报了和薄暝一样的学校。她满怀期待等著录取通知书,等到和薄暝在大学相见的那一天。

可是,费高齐却突然告知要费南雪去一趟外地。他说是妈妈的旧友要找她。

费南雪听来奇怪,她不想去。结果费高齐和安晴直接将她绑上了车。

那辆车直接驶向了机场,将费南雪一路送到了法国。

安晴和费高齐派人守着她不许她回国,逼她去读蓝带学校,说是要她学成后回去继承利卡酒店。她不依,数次逃走,但最后都被抓了回来。

安晴说要给她个教训,将她的信用卡、手机和护照全部收走。每天上学都派人跟着。

就这样,费南雪错过了开学,错过了电话,错过了和薄暝联系的最好时机。

她的手机号欠费停机。后来她遇到了林罗,这才想办法要林罗在国内恢复了她的号码。

她一直在等薄暝的电话。可是薄暝却没有打过来。

但那一次在赛场上拨通号码时,她没想到,薄暝也没有换号码。

费南雪抽抽噎噎说完这件事的时候,薄暝的左手握拳,狠狠捶在了桌上。

餐具跟着跳了一跳,巨大的响动震得费南雪吃了一惊。他站起身,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薄暝说。

“我怕……你不想听我失约的解释……我不敢。”

她躲闪的眼神让薄暝更心疼了。

薄暝叹了口气,“所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你送走吗?”

费南雪迟疑地点了下头,“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我妈留下来的核心技术笔记。所以想把我送走,彻查一遍。”

“那他们找到了吗?”

费南雪摇头。

薄暝终于懂了。

为什么新宸汽车最后做了个拼盘车,因为他找不到最初的汽车构想,只能胡乱造一气。

而为了做这台车,薄玉辰害了白月,又想害费南雪,还想杀他。

这个仇,薄暝非报不可。

薄暝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解绑?”

费南雪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他又跳了个话题。

“你和我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更应该站在一起?”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感,引得费南雪点了下头。薄暝很欣赏她此刻的诚实,他摊开手,对着费南雪说:“薄玉辰,安晴,费高齐。他们的事情,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

“我们是同谋,也是共犯。未婚妻,要报仇,我们是一体的。”

听到这话,费南雪不自觉将手落在了薄暝的掌心里。

两只手握在一起。

滚烫的两颗心似乎融成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