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雪再度回到P房, 比赛还没开始。

各大车队的技术人员都团团围在自家的赛车旁边,有人沟通交流,有人在拼命打手势, 还有人推着小车在完成最后的检修工作。

忙碌,紧张, 乱中有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费南雪看向那辆黑金色的赛车, 祁宋弯腰正在听薄暝讲话,男人戴着头盔看不出表情,但头盔上的护目镜还没放下去, 那一双锐利的眼眸藏身其中,看起来愈发深邃。

下一秒,赛道提示音响起,提示除车手外的其他人员全部远离。

祁宋拍了拍薄暝的肩膀, 往赛道外走来。

而此时,薄暝侧了下脑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了过来。

费南雪和他的视线有短暂的交汇,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看到薄暝放下了护目镜, 两指并拢,向她的方向敬了个礼。

又痞又风流,费南雪的心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

有摄像头推进, 拍下了薄暝的动作投到大屏幕上。坐在阿瑞斯粉丝席上的粉丝尖叫欢呼, 人人都在嘶吼着“Booming!”

女粉的惊呼尤为突出, 她们的声音震得隔壁粉丝席的人都不敢出声。

太疯狂了,这就是薄暝的魅力。

第三声喇叭响起, 前方灯光改变颜色, 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 那一道黑金色的流光迅速穿越出去。

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97号超越两台前车,直接成为了头车!

阿瑞斯的P房里发出惊呼,费南雪的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整个人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原来这就是赛车的魅力啊。即便不懂的规则,但在车辆油门的轰鸣声中,在急速穿越的行进中,人的肾上腺素会被激发,最原始的本能就动了。

费南雪站在角落,眼神随着屏幕中的黑金色流光转移。

外面的大屏幕会切换到精彩的场景和追逐赛。但P房里的屏幕始终追逐着车队的两条车。

无线电联络员也在紧急向薄暝汇报后面的情况,几号车和几号车撞在了一起,在哪个弯道地面有碎片,现在的风向和温度如何,车体情况如何,胎温太高了需要悠着点……

费南雪忍不住感慨,赛车不仅仅是个人的运动,更是团体的配合与智慧。

她肯定做不来这些。到底谁能在满是弯道的赛场中超高速前进,还能一边注意前后的动向,脑子里还要思考着策略,思考何时进站才能保证在最短时间内跑完比赛?

这么多的东西要考虑,手下稍有迟疑,不就很容易出事吗?

但薄暝的声音却非常稳。他说:“知道了,帮我注意66车的动向。”

风轻云淡,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习以为常。

费南雪的心砰砰直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

很快来到了十五圈。薄暝一直保持前车优势,紧随其后的就是约瑟夫JOJO。JOJO也是一个天才赛车手,他一直在几个大车厂之间轮替做赛车手,从未掉出过F1的比赛。

年纪轻轻,粉丝众多,更有人跨界请他做演员。JOJO本来是想答应的,结果薄暝公开喊话:“你当不当演员都超不了我的车,多赚点钱也好。”

JOJO气得要死,拒了邀请,专心练车。

上次新加坡街道赛他又挑战了一次,你猜怎么着?

还真就没超过薄暝。

这次,JOJO的19号车死死咬住薄暝不放,两人从入弯干到出弯,并驾齐驱,谁也不让谁,几乎将所有的镜头都集中在这两台车身上。

米兰走到费南雪身边,拿肩膀撞了下她。米兰问:“怎么样,希望谁赢?”

费南雪脱口而出:“当然是薄暝。”

“昨天JOJO还跟我打听你是不是单身,为什么薄暝这么保护你。要是JOJO听到你的答案,估计要伤心死了。”米兰说。

费南雪有点羞涩,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她腼腆地笑了笑,刚要说话,队里的同事惊呼:“19号没追上97号,但66号又来了!”

强尼算准了薄暝在三十多圈车胎磨损到最大,需要回维修站换胎。他刻意在薄暝进维修站的时候出站,引得后方车辆大堵车。薄暝被堵在了维修区外,他立刻调转方向往前开,决定不进维修区。

祁宋抢过无线电和薄暝联系:“你必须要进站换胎了,不然会出问题的!”

薄暝:“没空。”

费南雪跑了几步,看到97号车从远处的赛道一闪而过。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期望薄暝能够平安抵达自己想去的终点。

第几都好,平安最重要。

薄暝继续朝前开,66号车很快追了上去。强尼多次企图将薄暝的车逼出赛道外,但薄暝始终没能如强尼所愿。他的车头永远超过强尼大半,占据着暂时领先的优势。

费南雪看得手心直冒汗,特别是祁宋在一旁唉声叹气的。他一直说薄暝的胎已经要用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会损害赛车本身。他能够在这种条件下超越强尼已经算是奇迹了。

言外之意就是,薄暝很有可能要丢掉领先的优势,被强尼超越。

费南雪越发紧张。

她有自己的私心,不希望薄暝输给强尼那种人。

费南雪简直不敢再看,她将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子上,只想分散自己紧绷的精神。可心跳怎么也慢不下来,她甚至要闭上眼睛。

这时,她听到了观众席上发出了惊呼和雷动的掌声,还有齐刷刷的声音狂喊“Booming”。

但整个P房里安静了下来。实在是太静了,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费南雪转头看向屏幕,却发现整个室内的工程师和维修队员全部起立,大家训练有素往外跑去,祁宋站在最前面。

不多时,97号车进站。维修人员开始换胎,祁宋换掉了擦坏的小零件。费南雪在一旁探头去看,整个场面好像打仗一样,换胎的动作更是训练有素,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维修区的灯就由红转成绿色。

97号车从费南雪的眼前消失了,只剩下那一阵轰鸣。

费南雪还没反应过来,她回头去看米兰。米兰一手当扇子,疯狂对着自己的脸扇风。她的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惊讶,整个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在原地走来走去。

米兰振振有词:“疯了疯了,薄暝这小子也太狂了,这下肯定要被汽联调查,我要说什么才好?”

费南雪不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兰诧异道:“你没看到?那么精彩堪称封神的一幕你居然没看到?”

米兰也没空多解释,拿起一旁的手机塞给她:“我习惯录像复盘,你自己看吧。”

屏幕里,薄暝的97号车和66号车同时转向,薄暝的车轻甩了下尾,66号死活不让,结果两车相撞,66号直接翻出了比赛场地。

97号车来了个大摆锤,原地转了一圈,JOJO的19号车飞驰出圈,超越了97号。薄暝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他重新回到赛道上,连接无线电通讯表示下一圈进维修站。

他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渲染,将那种颗粒感无限放大:“前鼻翼轻微受损,右侧稳定器有点失衡,右后胎基本报废。其余问题不大。”

非常冷静,非常淡定。

费南雪想到前几天的车祸。

薄暝和现在的状态相差无几,他冷静分析局面,掉转车辆,最大程度避免损失。

她不自觉揪住了衣领,心跳越发快速。

他真的好厉害啊。

费南雪继续看视频,发现66号车直接挂在墙上。强尼没有放弃,还在折腾,他想要把车重新开回赛道上,结果引擎突然爆缸,钻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

公牛强尼立刻从座舱内逃出,结果卡在了墙上。要不是前来施救了工作人员手脚迅速,强尼真的要成一头倒挂的烤公牛了。

米兰在旁边补充:“比赛期间,车队每台车一共有两台发动机。依力斯爆缸一台,仅剩的这台又被他自己搞到报废,强尼只能宣布退赛、明年再来了。”

费南雪不自觉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无意的?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薄暝到底对赛车是有一种怎样的操控能力,能够算到这种地步?他的实力真的堪称恐怖了。

费南雪还沉浸在强尼退赛的喜悦中,只听到外面的广播传来恭喜声。

薄暝在车辆发生小型擦撞事故后,竟然还能站上领奖台,拿到第三名!

全场沸腾,众人齐声高呼“Booming,Booming,Booming”。

整齐划一的喊声将赛场全然淹没,连冠军都没有这样的排场,足以见得身为第三名的薄暝具有怎样的人气。

费南雪和其他同事一起跑出P房,等待阿瑞斯车队的英雄归来。

薄暝从赛道上走过来。他一手拎着头盔,另一只手习惯性撩了下汗湿的头发,有话筒递到他面前,他点了下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又像是第一次见。

费南雪站在人群里,被周围人的情绪渲染,心跳和呼吸一同急促起来。

现在的费南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很想跑到薄暝面前,亲口恭喜他比赛顺利,亲口告诉他、他有多厉害。

眼看着薄暝就要朝她走来,费南雪迈出步子,却被人一把扯出了胳膊。下一刻,她的嘴里被堵上,整张脸被蒙住。

一阵天旋地转后,费南雪感觉两侧的声音越来越安静,她塞到了一个沉闷的大推车里,轰隆轰隆的铁皮响动遮盖了人声。

不多时,她被人从里面拉出来,塞上了一台车的后座上。

耳边有拍翅膀的声音,有男人的低咒,还有嘭的一声闷响。

她的双手被束缚,蒙脸的布被揭开。

眼前出现了薄越的脸。

薄越动了动手腕,将她嘴上的封条扯下来。费南雪疼得几乎要掉眼泪,却他扶了下眼镜,弯唇,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抬手轻抚了抚费南雪的脸颊,“最后还不是要和我结婚,折腾那么多事情干吗?”

费南雪往后缩了缩,眉头不自觉地拧着,后背几乎被汗液打湿。

他是不是疯了?

*

赛场上,薄暝喝了几口水,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费南雪的身影。

一旁的米兰也觉得奇怪:“我刚才还看到她站在这里,怎么转头就不见了?”

薄暝没有说话,却听到一声鹰啸。

他抬头,一只鹰急速从高空盘旋下坠。薄暝瞳孔紧缩了缩,随手拿起地上的长绳捆了个不用的感应板,假装假饵甩了几圈,然后扔到了半空。

薄暝吹了声口哨,喊:“Hesper!”

Hesper从空中俯冲下来,稳稳抓住假饵,落在了薄暝的脚边。

一只哈里斯鹰降落在P房,的确是罕见的事。

薄暝半蹲下来,发现Hesper嘴里叼着一本护照。他接过来一看,是费南雪的护照。

他皱了下眉,不解其意。

但是紧接着,Hesper的右爪松开了。一只蓝宝石袖扣滚落在地。

薄暝捡起来一看,在袖扣的背面有刻字。

上面写着,“BOYUE”。

薄暝的脸色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