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头由青妩亲手培养出来的驴,穆玉郎的卷可想而知。
尤其是他那卷得自得其乐,乐在其中的劲头,连谢疏瞧见了,都退避三舍。
萧乐知主动与穆玉郎搭过一次话后,两人间也算是‘破冰’了,算不上打开话匣子。
萧乐知是懒得说太多话,穆玉郎是没时间与人闲谈。
但纵使每日只是简单交流,也足够彼此间了解。
萧乐知不是个有太多心思的人,她的确像白纸一张,在她过去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一切都是空白的,直到最近她才开始变得有了自我的思维,有了喜怒。
她喜欢陪自己长大的梅兰竹菊,喜欢宫中的皇外祖父和皇外祖母。
她不喜欢怀恩公主。
对于人的善恶,对自己是否怀揣恶意,她有着小动物般的敏锐。
很多时候,她都懒得去理会。
穆玉郎于是便问了她死了的厨子和戏子。
萧乐知的回答很坦白,“他们心里好脏,想法好多,好累。”
穆玉郎:“所以你就让他们变懒了?”
“变懒不好吗?”萧乐知反问:“想太多,人会累。懒一点好,会快乐。”
这个回答让穆玉郎沉默了许久。
眼前的萧乐知就像个稚童。
便是保护自身的‘反击’也带着一种纯然,不掺杂恶念。
这是穆玉郎没有想到的。
相反,若萧乐知无法调用她所拥有的这种‘懒惰能力’,这种能力于她而来,犹如孩童抱金立于闹市。
或许是因为这种纯然,穆玉郎与她的相处间,也多了许多自然。
他曾问过萧乐知:“想过将我变懒吗?”
萧乐知却很快的摇了头,那时的她看穆玉郎的眼神里,头一回流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她说:“你太勤奋,很吓人。”
“你,懒不了一点的。”说这话时,她似乎又很苦恼。
穆玉郎在她眼里,似乎是某种没苦硬吃的怪东西。
她好像不能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偷懒呢?
每每穆玉郎想到她那时看自己的目光,都忍不住想笑。
只是想到谢疏那边模棱两可的态度,穆玉郎便笑不出来了,其实人懒惰一点也没什么,但萧乐知身上的‘懒惰’,来历怕是不简单,没准是个隐患。
这样白纸一般的小姑娘,不该被染黑。
想到这里,穆玉郎便决定再走一趟黄泉司。
只是今儿他刚出门,一道身影就突然出现,对方朝镇魔司内走着,顺手般摁住了他的肩头,穆玉郎抬起的脚,猛的顿住。
在这道身影出现时,周围人也似刚反应过来那般,悚然一惊,下意识就要拔出武器。
“何人来镇魔司前造次?!”
下一刻,一股力量从镇魔司内朝外**出,镇魔使们刚拔出武器的手软趴趴的垂了下去,警惕全被软化,成了一副懒汉样子。
那股力量,被截停在了男人身前。
男人抬腕竖起两指,略微意外的笑了笑,手腕轻转,双指将那力量一掸。
无形的修罗懒力就如羽毛般被掸了回去,周遭被侵染的镇魔使们顷刻间就如被抽调懒骨头似的,一个激灵后,又有了精气神。
他们面面相觑,脸色都惊惧不已。
穆玉郎却是一脸欣喜:“姨父!”
听到这声‘姨父’,镇魔使们呼吸一窒,一个个睁圆了眼。
等等,玉司主的姨父是谁来着?!
萧沉砚偏头冲小外甥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进去说。”
穆玉郎颔首,罕见的在外人面前露出了少年人般的开朗模样。
等两人身影消失后,周围的镇魔使们才敢喘气儿,控制不住音量的议论了起来,声音都激动的在抖:
“是、是那位陛下驾临了吗?”
“肯定是人皇陛下啊!除了他老人家,玉司主哪还有多的姨父啊!”
“天菩萨,我太奶要是知道我见到了人皇陛下本人,棺材板板都要盖不住了哦~”
“我家能单独给我开祠堂了!”
镇魔司内其他人不似外头那群家伙般打了鸡血似的激动。
至少,在萧沉砚和穆玉郎进来前,他们全都懒气沉沉。
随着两人的进来,他们身上的懒气一点点被拔除掉,恢复正常。
穆玉郎也看出了问题,露出了焦急和担忧之色,他频频看向自家姨父,几度想说什么。
待到快靠近他的衙房时,一道娇俏的身影气喘吁吁的小跑了出来。
少女鲜少活动,真真是走几步都喘气,她小脸红扑扑的,眼里带着害怕,一双狐耳朝后耷拉着,像是小兽面对着择人而噬的猛虎。
可即便害怕,她还是跑出来了。
“不、不要伤害玉、玉郎哥哥……”
萧乐知结结巴巴的说着,她惊恐的看着萧沉砚,双手背在身后,哆哆嗦嗦的。
穆玉郎愣了下,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了下,滋味怪异。
萧沉砚看了眼外甥,又看了眼对面害怕的快抖成筛子的小姑娘,嗯,按辈分算,小姑娘好像也是他的孙女……
突然就当祖父了,萧沉砚冷不丁想到自家小女鬼被太妃妃叫祖宗阿婆时扭曲的面部。
原来……是这感觉啊?
“背后藏着什么?”他看着小姑娘哆嗦的胳膊。
萧乐知吓得眼眶都红了,很吃力,却很老实的把背后的大刀交了出来。
穆玉郎沉默了。
萧乐知:“不、不杀……杀人很累的……”
穆玉郎实在忍不住了,“姨父,乐知她没有害人的心思,她刚刚恐怕是担心我,所以才会……”
萧沉砚嗯了声,“我知道。”
他冲萧乐知道:“能把力量收回去吗?”
萧乐知艰难的点头,将那股力量收回后,她顿时泄气般,一下瘫坐在地。
穆玉郎立刻上前,就要将她搀起来。
萧乐知手脚并用的朝前,狼狈又着急的挡在穆玉郎身前。
她抬头一对上萧沉砚的脸,打了个哆嗦,又手脚并用慌慌张张的退到穆玉郎身后,抓住他的袖子挡住自己。
穆玉郎见她小动物似的,明明怕的要死,却又条件反射保护自己,又中途胆气崩殂,躲到自己身后,实在是被弄得哭笑不得。
可她那手脚并用站都站不起来的软耙狼狈样儿,又莫名让他揪心。
心头像是被拧了酸苦汁水似的。
穆玉郎实在奇怪的很,萧乐知怎么那么怕姨父啊?
他看向萧沉砚,问出自己的疑惑:“姨父,你不会又捉弄小孩了吧?”
《又》
《捉弄》
萧沉砚:“……”
他是那种无良的长辈?
对上穆玉郎怀疑的眼神,萧沉砚隐约想起这小子住在厌王府上的那几年。
哦,他还真是无良的长辈,似乎、好像……没少捉弄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