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蜂传完话后就走了。

回想起穆英的神情,黄蜂心里感慨,怕是这位穆夫人心里和明镜似的,早早就知道帝姬的身份了。

不过她也是真的能隐忍。

一直不挑明,佯装不知情,也是不想帝姬为难吧?

黄蜂回去给青妩复命前,顺路转悠到了宝玥斋。

宝玥斋极大,徽王和徽王妃住在主屋,孟怀瑾和孟怀瑜姐弟两则被安置在后面的东西侧屋。

徽王对孟怀瑜毫无记忆,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什么感情。

倒是徽王妃这些天与孟怀瑜走的很近,对于这个可怜女子,徽王妃心里是有同情的。

本是官家小姐,又有才华在身,被家族连累,成了罪奴入了贱籍沦落风尘,又被当成棋子送到了徽王**。

现在她怀了徽王的孩子,本该是母凭子贵的事,落到她身上,就如怀了个诅咒一般。

现在给萧家男人生孩子,与半只脚迈进鬼门关有什么差别?

因为与孟怀瑜走动的频繁,徽王妃也见着孟怀瑾几次。

孟怀瑾常常来给姐姐抚琴,对于他的琴艺,徽王妃也很是喜爱。

只是这事儿叫徽王知道了,味儿就变了。

黄蜂飘过主屋时,就听到屋中的争吵。

“那孟怀瑾就是个小白脸,弹几首破曲子而已,就把王妃你的魂儿也勾走了!”

“孟怀瑜是侄媳妇儿点名要你带过来的,你带她来也没什么,你把她弟弟带来干嘛啊……”

“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竟还要与我分房睡!”

徽王妃听着徽王的碎碎念,只觉头疼,盯着他那张委屈的胖脸,露出假笑:

“铡刀悬颈,王爷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依我看,咱们也不必在厌王府上叨扰,省的丢人现眼,还是回咱们自己府上的好。”

“两码事,你怎么还急眼了呢,我这不是在乎你,关心你嘛。”徽王委屈:“我这是吃醋啊,吃醋的男人最可爱,王妃你不觉得本王现在很可爱吗?”

徽王妃怎么想的黄蜂不知道,但黄蜂实打实有点想吐。

徽王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后,挪开眼,盯着窗外道:

“萧嗣,等这场劫过去后,咱俩就和离吧。”

“什么?”徽王险些摔下凳。

徽王妃神色冷淡:“我累了,陪你共患难一场也算尽了夫妻情分,你后宅女子众多,子嗣也不少,以后不会孤单。”

“我不!咱们好好的,和离什么?!那些人都是逢场作戏,我已经下令遣散姬妾了啊……”

徽王妃不理他,起身拿起书卷翻看了起来,淡淡道:

“我们不好。”

“我不想再被人叫徽王妃,我叫闻诗,小字自华。淮西闻氏嫡长女,昔年取此名此字,出自;腹有诗书气自华。”

“萧嗣,嫁你的是闻氏女,而我以后只想做我自己,做闻诗。”

徽王怔怔的僵坐在屋中,半晌没有言语。

黄蜂也没有再听夫妻俩的私房话,她飘去了孟怀瑾的屋子,坐在屋顶,手朝屋内点了点。

孟怀瑾刚倒了一杯茶,那茶水入口带着一股蜜香,甜滋滋的。

孟怀瑾放下茶杯,沉默了一下,轻声唤道:“黄夫人,是你吗?”

黄蜂沉默了一下,从屋顶飘了下来,整理了一下仪容,敲了敲窗。

窗户打开,露出孟怀瑾那张俊美儒雅的面容来。

黄蜂压下心里的紧张,冲他莞尔一笑:“孟公子,深夜造访,唐突了。”

孟怀瑾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拱手冲黄蜂一拜:“一直想要当面向黄夫人道谢,多谢你出手相助。”

黄蜂怔了下:“你知道了?”

孟怀瑾笑了笑:“在徽王府的那些天,偶也听闻了一些,便猜到了。”

黄蜂抿唇一笑:“孟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报恩罢了。”

孟怀瑾目露疑惑。

黄蜂笑了笑:“公子无需记挂,此恩情乃是你我间的因果,这恩报了,你我也再无瓜葛了。”

孟怀瑾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报恩结束后,黄夫人还会留在人间吗?”

黄蜂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毕竟连徽王妃都觉得她是‘人’来着。

孟怀瑾脸有些红,只道:“夫人没有影子。”再者就是,黄蜂之前多次点他弹琴,偶有几次肢体接触,他触碰到黄蜂的手腕,没有摸到脉搏。

之后他暗自留神,发现黄蜂从没有呼吸过。

黄蜂神色有些恹恹的,笑道:“报完恩,自然是要走的。”

孟怀瑾失望的看着她,想开口,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忽然一道风吹过,黄蜂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

鸢尾院里多了一只伤心女鬼。

青妩看着哭哭啼啼飘进来的黄蜂,手上折纸的动作一顿。

“咋了?又有谁逼你生孩子了?”

黄蜂一噎,瘪嘴:“我失恋了。”

青妩翻白眼,继续折纸,“多大点事儿,你要喜欢你就等他死了,再和他做对鬼鸳鸯呗。”

“那哪儿成,他若死了,肯定是能直接投胎的,我哪能断了人家的前程。”黄蜂说着,又叹了口气。

青妩嫌她磨叽:“他若真喜欢你,留在阴司从小吏做起,我又不是不给机会。

黄蜂不吭声。

青妩麻木不仁道:“说白了,你俩的感情还没到那地步。”

“他不会为你守身如玉到死。”

“你也不会为他打破秩序规矩。”

“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哦,忘了你俩都没开始,不存在感情。”

“你在这边庸鬼自扰个什么劲儿?”

黄蜂幽幽盯着她,“帝姬你这是自己吃饱了,不知咱饿汉饥。”

“我说假如,假如啊……咱驸马爷若没那些大来头,就只是普通凡人,你会为他去打破秩序规矩吗?”

“冒着被地府规则反噬的危险,也要与他在一起?”

青妩瞅她一眼。

“你觉得他是个普通人的危险大,还是现在这情况,招来的危险更大?”

黄蜂沉默了,是她犯蠢了。

“我有被安慰到,我们普通小鬼谈个恋爱顶多伤伤心,你俩这恋爱谈的,废命。”

她说完,盯着青妩手上的剪纸,问道:“帝姬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点打手。”

青妩声音落下时,手里的剪纸也剪好了。

下一刻,两张剪纸化出两个人影。

一个身穿斑斓战甲,手持金斧;另一个身穿黑色战袍,身后跟着一只金瞳白虎。

只是两个魁梧凶影眼中呆愣,显然还不具意识。

但他们身上涌出的峥嵘凶气,让黄蜂胆寒不已,帝姬这是剪了两个什么东西出来?

“萧沉砚!”

青妩朝内嚷嚷。

很快,男人撩帘出来,看了眼黄蜂,视线落在两个鬼将身上。

青妩下巴一抬:“该你了,给这两个鬼将赐个名儿。”

“想将他们用在何处?”

“就和小山灵差不多呗,巫族都混进京城来了,那群家伙一贯不把人命当回事,京都城里那么多普通人,还不随便他们杀。”

后面真动起手来,青妩可没功夫保护那么多人。

萧沉砚略作沉吟,朝她伸出手:“借你的笔一用。”

青妩将判官笔递过去。

萧沉砚手腕一抬,在他面朝两个鬼将,于虚空落毕时,黄蜂浑身僵住,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力量被撬动,汇聚在了笔尖。

那是神族的力量,同时竟还带着一股霸道的巫力,借由判官笔上青妩的本源之力,强索因果。

青妩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来。

男人提笔落下两个名字。

——神荼。

——郁垒。

上古门神之名,诛四方恶鬼,护苍生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