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花柳巷。
左侧为花楼,右侧为柳馆。
青妩立在巷口,大呼‘有伤风化’,脚下却不停。
判官笔啧啧道:“玩还是黄蜂会玩啊,不愧是虫虫大元帅,深谙采补之术,她这是跑青楼找小倌儿玩了?”
青妩信步朝内走,哼道:“这些销金窟吃个酒据说都要好几两银子,姑奶奶我都玩不起,她日子居然比我过的还逍遥。”
判官笔:这是重点吗?听你的语气还嫉妒上了?
琼花楼,大白天的花楼还没正式迎客,这会儿还在楼里呆着的多是些住居留宿的客人。
青妩径直入内,门口有龟公正打着哈欠,青妩从他身边走过,他却毫无反应,等青妩上了二楼后,龟公才吸了吸鼻子,嘀咕道:“好香啊……”
三楼的厢房中,隐隐有琴声传出来。
青妩推门而入,琴声戛然而止。
就见一个容貌雅致的青年盘膝抚琴,见青妩闯入,目露愕然。
暴躁的女声响起:“谁啊?打扰老娘听曲儿不要命啦?”
青妩冷笑,“我。”
屏风后一阵砰咚声,像是有人滚下了床。
片刻后,黄蜂鬓发散乱的跑出来,浑身酒气,青妩捏着鼻子,后退两步。
“帝……主、主子……”黄蜂尬笑。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她,“不错嘛,这么快就找着相好的了?”
“误会,误会!这位是怀瑾公子,我就是来听他弹曲儿的而已,可没干其他事。”
怀瑾起身,行了一礼:“既有贵客来寻黄夫人,怀瑾就先告退了。”
“好好好。”黄蜂赶紧点头。
孟怀瑾抱起琴,低头退了出去,等出来后,他松了口气,动了动已经酸麻至极的手腕,脸上的笑容淡去,匆匆朝后院过去。
下楼后遇见那龟公,对方好奇道:“那位黄夫人今儿这么早就听够曲儿了?”
琼花楼的人都知道,最近楼里来了位豪爽的女客,点名让孟怀瑾给自己弹琴弄曲。
这位黄夫人出手阔绰,但行事古怪,让人弹琴一弹就是一整宿,也不干别的。
便是她银子给的爽快,让人这样弹琴也着实要命,楼里人眼红的同时,又觉得这活计太折腾,都暗暗嘀咕孟怀瑾的手怕是要给弹废。
孟怀瑾没在意旁人的话,他随口道:“黄夫人有客人,我便先走了。”
龟公诧异:“客人?我守在门口没见有人进来啊。”
孟怀瑾不甚在意的哦了声,就急匆匆走了,昨儿那位黄夫人给了不少赏银,应该够给姐姐的药钱了。
屋内。
黄蜂绞着帕子,委委屈屈跪着,“帝姬明鉴啊,人家真的没乱采阳补阴啦,我都是玩素的,纯听曲儿,奴家清清白白,也没白嫖,给钱了的!”
青妩呵了声,眼神危险:“你哪来的钱?”
黄蜂眨巴眼:“自然是手底下小鬼们孝敬的啊,钱这东西,还是随随便便就有了。”
青妩:“……”
判官笔震惊的拱出来:“还有这种好事?阿妩,为啥没有小鬼儿给你孝敬?”
黄蜂赶紧捂住嘴,完犊子,她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青妩笑得鬼气森森:“要不人间怎么有句老话叫:阎王好过,小鬼儿难缠呢?”
论起捞油水,谁能比得过阴司小鬼儿们啊。
“嗐,咱帝姬殿下指甲缝里随便洒出来点功德珠就够我们这些渣渣涨阴寿的了,人间这点黄白之物,孝敬给殿下,不是污殿下的眼嘛~”黄蜂赶紧找补。
“无妨,我来者不拒。”
空气突然安静。
黄蜂扑过去抱住青妩的大腿:“不行啊,奴家已回不去阴司,就这点棺材本了,殿下你拿走了,奴家怎么活啊嘤嘤嘤~”
青妩面无表情的将她踹开,“滚起来,我家龟崽子呢?”
黄蜂立刻爬起来,提起玄龟,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个,小玄龟大人瞧见了‘亲人’,本着互帮互助的想法,去照顾亲戚,顺便给自己赚点饭钱了。”
“他说殿下你缺钱,准备把赚来的月钱都孝敬给您!”
青妩纳闷:“他哪来的‘亲戚’?”
四目相对间,黄蜂干笑:“龟公……也是‘龟’嘛,怎么不算亲戚呢……”
青妩:“……”
判官笔:“好家伙,这回是真龟公了。”
青妩脑瓜子嗡嗡的疼,训斥这厮的心都没了,她揉着眉心道:
“你成天在这花街柳巷里招摇,就没发现这里怨气太重?”
“这花柳街的姑娘小倌儿多是可怜人,有不少年纪轻轻就死了,此地怨气重也正常吧。”
黄蜂叹息道:“就说那怀瑾公子,原本也是官家少爷,家里获罪后被纳入贱籍,与姐姐一起被卖进这花楼里来的。”
青妩意味深长看着她:“了解的这么清楚,难怪舍得砸钱啊,看来他还是你的旧相识了。”
黄蜂神情有些微不自然,顶不住压力,她老实招了:“奴家曾受他赠蜜之恩。”
那时孟怀瑾还是世家小公子,小小稚童一枚,黄蜂偶来人间遇到一群熊孩子以火烧马蜂窝,孟怀瑾阻止了熊孩子,还让仆人端来了一碗蜜水,给蜂儿们引食。
黄蜂那时也吃了一口小孩送来的蜜水,算是有了因果,如今孟怀瑾落难,她来照顾对方生意,就当报恩了。
青妩表情一言难尽:“你确定你是报恩,不是报仇?”
“啊?奴家当然是报恩了,我给的赏钱都能包个花魁娘子了,而且我只让他弹琴,压根没有动手动脚过!”
青妩:整宿整宿弹,弹到手抽筋那种嘛?你这报恩还怪费手的。
“李渔的前车之鉴在,怎么报恩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别把自己报进去了。”
黄蜂点头,心直口快道:“那帝姬向厌王报恩,是不是也把自个人赔进去了?”
此话一出,黄蜂立刻掌嘴。
这嘴啊,怎么就管不住!
她唯恐青妩要赏自个儿一个大逼兜,结果青妩半天都没反应。
黄蜂不免诧异,就见青妩神色如常的岔开话题:“城中有人在大量贩卖紫河车,那些紫河车上连着怨婴,你查查这事。”
缠上二夫人的那几个小鬼完全听不懂人话鬼语,交流都困难,最奇怪的是,他们身上的因果是断开的,青妩只从其中一两只身上抓住了寸缕因果丝,顺藤摸瓜找来,那因果丝的气息竟就在花柳巷中。
其实也不难猜,要说京都城里,哪里的女子最容易怀孕落胎,只有青楼了。
黄蜂迟疑:“未出生就夭折的婴儿怨气的确比较大,有些留恋人间不愿离开,会寄生在胞衣内,这也正常吧。”
青妩摇头:“若是自然落胎,自然正常,不过我遇见的那群小鬼身上的因果丝是断的,不像是自然夭折,倒像是被人刻意断了生机。”
黄蜂诧异,又听青妩道:“且似这种风月之地的可怜女子最知怀孕凶险,大多都会服药避免怀孕,此次落胎之人这般多,不太正常。”
黄蜂将此事记下。
青妩:“你不是要报恩么,那孟怀瑾的姐姐也怀孕了,月份也挺大了,你正好可以观察一二。”
黄蜂美目一亮,嬉皮笑脸道:“那奴家可是奉旨报恩了,殿下可不能说我假公济私。”
青妩哼了声:“德行。”
叮嘱完黄蜂,她也没再逗留,只是走前还是骂了句让龟崽子滚回王府去,小小年纪干啥不好,跑去当龟公。
等她从琼花楼出来,还没走到巷口,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另一座花楼那出来。
男子绯袍玉带,若芝兰玉树,与这风尘之地格格不入。
谢疏似有所感,偏头看来,与青妩四目相对。
判官笔:“完犊子,阿妩,你的白月光不干净了,他学坏了!大白天逛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