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等了几日,苏静正调查数日后却只带来一个消息,他带人在案宗库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追查了数日,有关于当年纵火一案的全部文书全都被人用黑色墨涂得任何文字都没办法辨识。瑾瑜一卷卷翻着页,心中恼火的很。

苏静正平静说:“这些案宗应当是最近才被人破坏的,因着时间不久,所以墨香浓郁,卷宗间的灰尘也被抖掉了许多。”

瑾瑜一怒之下把卷宗甩在地上,冷声说:“倘若只是想要销毁罪证,让刑部对此事无迹可寻,大可彻底销毁了这些卷宗便是了,可现在只是破坏而不销毁,便是料准了朕会去查,故意想出这种手段来令朕生气!”

瑾瑜的脸上挂了一层怒火燃烧的红,他不自觉就能联想到谁会安排这种事,可他现在更加好奇,这个人多久之前就料准了会如此呢?瑾瑜蹲下来,把这些毁坏卷宗重新拿起,才强压了怒火问:“依照苏大人的推测,这些卷宗是多久之前被人销毁的?”

苏静正谨慎的说:“根据臣的推测,这卷宗被销毁至少有一月上下了。”瑾瑜想到一个月上下,那便是说还在江南书院的时候。可那时候瑞王只是状告了沈楚梅涉嫌私吞粮税倒卖的事,难道是阿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洞察到了祖父的目的?

瑾瑜觉得事情很蹊跷,怒火就随之一点点的落下去,他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问苏静正:“苏大人觉得,这毁坏了卷宗的人,应当是哪种心情才能做出这件事?”

苏静正看了瑾瑜一眼,垂头说:“倘若是心虚要做此事,大可以彻底毁尸灭迹,全然不至于这样做了坏事还要示威,如果真要保护沈楚梅,难道就不怕这会更加激怒了皇上,因此对沈楚梅不利?”苏静正顿了顿,又说:“如果说要嫁祸,却也是有可能的,倘若这只是别人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要激怒皇上草草的杀了沈楚梅,臣觉得完全有这种可能。”

说实话,瑾瑜都彻底糊涂了,他想了想阿爹,又想了想祖父。

总觉得依照阿爹的个性,断不至于走这个极端。

的确,如果说是祖父嫁祸,故意用这种方法激怒自己,也有可能。

瑾瑜才又问:“有没有办法把做了这事情的人给抓出来?”

苏静正摇摇头:“这种事,一准不是宗卷库里的人所为,进库之前地上有些脚印,均是有功夫在身的,不会是寻常人,所以他们根本抓不到。”

苏静正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话。

只是他说的话也很直接,有点让瑾瑜心中犯堵。

苏静正说:“皇上,现在当年的卷宗全都毁了,如果没有卷宗就无法知道当年确切的查案详情,纵然皇上把当年侦办这件事的全都带过来问话,也是空口问案,严刑逼供一条路可以走。”

没有证据就严刑逼供审问自己朝中的官员绝无可能。

瑾瑜一时也不能确定,只能看了看苏静正问:“苏大人看这案子应该怎么问?”

苏静正说道:“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重新立卷,重新问案,把沈大人,赵大人,世子,瑞王,慕兰舟大人一起圈审。”

瑾瑜一听就头痛:“为什么要把他们都圈起来?”

苏静正说:“因为当年世子府大火之前同世子有矛盾的本是赵大人,所以瑞王第一次告的也是赵大人。可那时是沈大人举荐的慕兰舟大人侦办此案,所以这几位都是当事人。既然重新审案,这几位就要一同前往大理寺。”

瑾瑜皱皱眉,有些生气又不知道应该气谁:“那怎么行?赵大人是朕的养母,瑞王是朕祖父,这样岂不是把朕的一家长辈都圈禁了吗?”

苏静正没什么办法,只能不发一言了。

午后闷热,赵小丙穿了一身青竹色的长衫陪着沈楚梅**舟在皇宫内的大湖上。此时荷茎舒展,偶尔几只青蛙趴在叶上甚是可爱。沈楚梅抱了一张琴,想了想,随手弹奏了一曲荷塘风起,一时周身气质儒雅清绝,一身浅浅的灰色落了荷影斑驳,竟是半分不食人间烟火。

一阵清风徐徐而来,沈楚梅挂着温暖笑容抬起头,眼中满是珍爱之情的望了望她的发呆。

微微笑道:“你是看我风烛残年?”

赵小丙摇摇头笑道:“我看的是一座山。”她站起来,走到沈楚梅身边静静依靠了,用手执起他的手:“楚梅,何时你我可以活的像一双稚气孩儿,任情任性的活在山野湖间?一直到了白发苍苍牙齿落地,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

沈楚梅随手采了一朵荷叶,反手就扣在了她的头上,笑道:“你相信,就定然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到时候你去捕鱼,我来炖汤,天下所有人的死活,那些烦心的事情全然都同你我无关了。”

她含笑点点头,心想着,原来天下最好的日子,便是有爱之人端来的一碗热汤。

她埋头在他怀里,微微合上眼睛,觉得很困:“我这个人懒得很,你来捕鱼,你来炖汤好不好?我就看着你忙,自己当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笨老婆。”

沈楚梅打开扇子,遮住了头上阳光,突然看她合着眼睛十分惬意,心中一阵柔情缠绕,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的吻了吻。

赵小丙脸上忽的一热,不经意又是一片绯红,假意嗔怒张开眼睛看着他,嘴巴轻轻撅起来说道:“色鬼。”

沈楚梅点头笑道:“我是色鬼,你是懒鬼,真是一对。”

说完了,又轻轻为她摇出一点风,酸涩涩的想,只盼着不分离,若离……莫念。

小丙突然攥紧了他的手,仿佛可以通晓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一串眼泪静静的滑出来,无休无止的任性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