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丙俯身在地不起来,也不回答。

慕兰舟从桌上抽了一沓纸搁在了小丙脑袋前面:“你要去大牢里看老顾,就带着这沓纸光明正大进去,如果老顾可以把事情讲清楚,说不定本官还能救他一命。”

小丙把纸卷拿好:“我这就去好好劝劝老顾。”

她进天牢前特意买了一个食盒,老顾被关押在最靠里面的单间里面。

牢头开了牢门把小丙放进去,老顾见到小丙就像见到了亲人,一下子扑过来把她的腿抱住:“没想到你真能来看看老哥,兄弟啊,你知道吗?自从我落难之后从没一个人来看过我一眼。”

赵小丙捏了捏老顾的下巴:“这下整个人都清瘦多了。”

“你给我带了吃的?”老顾拿过那个食盒,放在那张唯一的破桌子上。打开来一看,不禁叹气:“虽然不比我落难前吃的,如今对我也算山珍了。”说着就用手抓着狼吞虎咽吃起来。

小丙也是气:“还说自己没贪过!”

老顾尴尬了:“多多少少赚了一点点。”

五十万到他嘴里也是一点?胃口真好。

“你一直没招认什么吗?”

老顾吃着摇头:“不是没招认,那夜我在府邸被督察院的人查抄之后,就直接被丢在了大牢这,至今压根就没有一个人来审讯过啊。”

只关押,不审问。

小丙把纸打开,取出纸笔。

老顾呆问:“他们是让你来审问我?”

这可不合规矩,他不过是个县令,也不身兼督察院的职权,再说自己大小也是个知府。如果慕兰舟真想问什么,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审讯呢?让小丙跑来问自己,又想问些什么事出来?

她摘掉了老顾头上的脏东西:“他是想从你这里要到他想要的东西,而这些事也只能私下里告诉他。你仔细想想,他要得到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老顾一杯一杯喝着酒,冥思苦想。

小丙换了个问法:“或许你在扬州这两年做官的官节之中,曾经为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吗?”

老顾的脸色一黑,胖手死死攥紧了衣角。

“你已经想到了是吗?”

老顾心里一直有个死结:“我在扬州这两年,除了每天花天酒地之外,也只做过一件发财的的大事。”他绞着手指压低了声音凑近说:“我倒是帮着马家卖过几年的私盐。”见小丙一愣,老顾感觉压住他的手辩解:“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盐政大人亲自操刀,我就是派些府兵帮忙马家从盐场搬运搬运。”

小丙听了大惊:“贩卖私盐可是重罪。”

老顾叹气说:“官盐限量价高,这几年恒明人口又比往昔多,私盐量大价低当然比官盐畅销,为了银子也就铤而走险了啊。况且我只是负责搬运,如何贩卖如何获利便与我无关了。”

盐引是朝廷开给盐商的凭证,盐商要想在恒明售卖食盐,必须先预买了足够的盐引,才能拿着盐引前往盐场采盐。

只是这种官盐价高税重,盐引规定的挖采数量又总是有限制的,所以有些贪图牟利的盐商就打通好上下关节。

他们先正常购买了盐引,进入盐场之后便一次采出数倍多过盐引限额的盐量带出来。在市场上以分别两种价格出售。

一官一私,其实都是一锅买卖。

少量的官盐正常课税上交国库,私带出来的私盐,就可以全部中饱私囊。

小丙都能想到马家并不缺人,他让老顾帮忙派人去盐场采私盐,不过是变相把老顾拉到自己这边找个借口给他封口费而已。

老顾来了扬州不久,这么急着把老顾拉扯进来,看来是他们做这事历史悠久,马家跟历任扬州知府心照不宣的默契吧。

小丙想了想:“我这里有纸有笔,你要把这件事仔细写下来。”

老顾为了活命,当然不会有所顾忌,拿过纸笔奋笔疾书,很快就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连带着后来哪个盐商,是怎么送来的孝敬陋规的,多少的数目都写了很清楚,只是还是很聪明的把他帮忙运私盐的事情写成了受到马家蒙蔽。

小丙打点好牢房内,让牢头每天给老顾准备些好的吃喝。

“兄弟,你帮我好好求求慕大人,我真的不想死啊!”

小丙提着个灯笼,沿着满是人犯气味熏人的牢房狭道匆忙而去。

慕兰舟把小丙拿来的供书打开来看了看,笑着说:“你办的很好,老顾这份供罪书写的也好。本官答应你的事也会帮你办好。”他微微笑道:“保住老顾的命,成全你的情义。”

暂时松了口气,慕兰舟说会保住老顾的命,老顾就应该死不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她仍能感觉到此事的牵扯绝不简单。扬州的事不是今天发生,而是到今天才有人想着捅出来。

老顾的确是自己作死,可却是倒霉在节骨眼上。

真后悔帮着老顾下扬州。

小丙生气的踹了踹顾泽福的胖屁股。

“就算你不死也会活罪难逃,发配塞外在所难免了。”

老顾见四下无人谨慎的有点神经兮兮:“可现在就有人要杀我。”

手上筛面似得从头上抽出银发钗:“你看着发钗上的黑色,这可是我吃饭时从饭食里验出来的。”

她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看,果然。

这是要杀人灭口。

老顾撩开草席,下面还藏着几只死老鼠:“我拿饭喂过的老鼠,无一例外都死了。慕大人可不想我死,在这种节骨眼上,想我死的只有盐政的人。”

这么说老顾在牢里也不安全。

为防止有人杀人灭口,慕兰舟干脆把老顾从牢里给调出来,就近关押在了他居住的这座宅院内。

夜间墙角蟋蟀声阵阵。

慕兰舟问:“从顾大人府内抄出的那五十万两,你能说清多少是多少吧。”

老顾吓得腿软:“这些银子,我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