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兰舟玩味了一会天下不平之事,他不觉得过去有什么不好,也没觉得天下有多么不平。成者王侯,弱肉强食,有错么?他笑着说:“你说说看,这天下到底怎么不平了?”
其实赵小丙早就想同慕兰舟谈谈此事,只怕当真说了他还是听不懂:“人出娘胎不应该分三六九等,纵然有贫有富,民众只要不犯国法就可以不看旁人的脸色,谁都没权利天然压谁一头,贵族,甚至皇帝,虽然治理国家,但不可自认为高民一头,要明白君权民授,这就叫平等。”
这话说的像是天数,太叛逆太可笑了:“君权是天授!国是君主与皇族的,连臣工都是为皇帝办事的,老百姓生而下贱,就应该乐天知命,我却没听到老百姓自己想要什么人人平等。”
“皇权本是民授,咱们吃的好穿的好,拿着天下奉养的银子就应该为了百姓做事,哪一次国家危难不是最贫苦百姓家的子弟拼在最前?怎的百姓就不应当受到尊重。其实我也知道,这想法十分幼稚,至少现在是行不通的,但至少一条,国家依法不依人,朝廷真正做到爱民如子,总行吧。”
慕兰舟听了哈哈一笑:“丙三,我当你多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这想法像个不韵世事的三岁小孩,我却想不到沈楚梅会跟你一起发疯,当真是中了你们家的蛊惑了。想来二十年前皇上要杀你全家,杀的好,杀的妙,一点错都没有!”
赵小丙一时心中悲痛,慕兰舟怎的就不明白呢:“兰舟,你心中看不起贱民百姓,怎么不想想氏族活的也不自由?在皇权面前,臣工永远是治民的利器,难道你就活的很有尊严?倘若如此,因何为了挤进皇亲国戚,慕老爷子会将你推去做那样伦理难容的事?也只有当真是众生平等,才是所有人都能为人,呵呵,依着我看,你自以为高高在上,其实一日不得解脱对不对?”
歪理,这些都是歪理。
慕兰舟听了只能冷笑,可就是这些歪理,的确让他有种说不清的怅然,他慕家为了身份地位,永远忙着依附强权,永远为了地位不停苟且,皇权的一句话,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只是,虽然风险极大,但享受的荣华富贵也是极致。
“你先别忙说你们那套歪理,只说你如今拥护瑾瑜,难道不是因为私心?人人都知道瑾瑜是你一手养大的,他如果当了皇帝,你就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恐怕你不会比我们慕家好多少。”
赵小丙沉默了一下,她设想过,也担心过,可,当下只能顾着当下的事,瑾瑜是她一手教养,从小长在相对寻常的官员人家,骨子里并没有什么皇权至尊蔑视天下的自视甚高,现在两个小孩,无论如何看,也是瑾瑜强过勉王。
那些说不清的事她也不想说了,毕竟能懂的总是会懂,况且这些事若要推进,并非一代两代人可完善,中间不知道还会遇到怎样的波折。只是,尽人力听天命,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突然,刘宏殷带着几个人,护着明和公主立在了门口。公主见了慕兰舟,一时按耐不住,便跑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不停问道:“兰舟,你受审了么?可有人为难你了?走,今日我来是带你离开这的。”
公主不是他安排的,但公主过来一闹却是帮了忙,慕兰舟当下说:“兰舟在这里有危险,你是公主,他们不能为难你,今日你就先带我出去,咱们有事回府再说。”
明和公主点点头,也不理会一旁的赵小丙,直接拉着慕兰舟就出了们,大理寺里的衙役纷纷跑过来阻拦,明和公主就从腰上抽了一把匕首出来横在脖子上:“谁拦着我,我就死在这,逼死本公主,回头你们自己去向皇族交代。”
慕兰舟冲着赵小丙一个笑容,便是告诉她,皇族这两个字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刘宏殷被公主胡搅蛮差了一通,同样有些无能为力,这下,所有人只能看着公主把慕兰舟带出去。刚刚到了门口,玄灵骑着马儿也带着一队骑兵赶来,玄灵抬手让这些人将这里团团围住,这会看到公主要带着慕兰舟出来,反倒愣了愣。
玄灵好笑道:“我带人来,原是害怕有人对我夫君不利,特意保护她的,想不到公主殿下也来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公主见到玄灵骑在马上也不下来给她请安,心里着实是愤怒:“你们好大的胆子,如今全都不把皇族放在眼中了么?何玄灵,你见到本公主也不下来磕头请安么?”
玄灵坐在马上根本不想动弹,也不管公主什么,她只知道慕兰舟出去对赵翟绝没好处。
干脆吩咐:“听我的命令,除了未来的天子的圣旨,赵大人与慕大人都不许出这衙门半步,我会调遣一日三班人马过来跟你们换岗,哪一班出了事我就拿哪一班试问。”
这些骑兵都是刚刚从北大营赶过来的护城军,一共两千骑兵,全都听了将令已玄灵的命令马首是瞻。
何玄灵对刘宏殷问道:“刘大人,我在你这衙门口安插一些人马,你没意见吧?”
刘宏殷高兴还来不及,忙着说:“最近世道不大平和,有了这些兵马,卑职心里就安稳多了。”
他就向着公主说道:“公主,何家军只听陛下一人的,公主怕是调不动他们,不如这就先回去,您放心,慕大人在这里住着,不会受到半分委屈。”
公主一时极其尴尬,手紧紧攥着慕兰舟,想要强行带了他走,可刚走一步,立刻就被几个穿着铠甲的汉子向前一步顶得向后退。
公主拿着匕首在脖子上:“你们是想看本公主死在此处么?”
何玄灵一笑说:“公主,这国家大难,前方有辽人侵犯,大伙都忙着商讨如何平乱,你这会却要在大理寺门口抹脖子玩,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一国公主,应该为了家国有所作为,而不是在这里添乱啊?”
明和公主气的嘴唇微微发麻:“你说什么?”
玄灵说:“我说,您请回吧,如今这些事您根本没弄明白,到时候乱了大局就是把您家的江山视作儿戏,慕大人与我夫君都在这里,有什么事,等恰当的时候自然会有个结果,您何必这么着急?”
她下马车,走上去用了自己天生神力一下抓住了公主的胳膊,将她硬扯着下了台阶。
军马立刻挡住了慕兰舟的去路,赵小丙在他身后轻声说:“慕大人,不如这就随我回去,下盘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