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丙刚回到京城就见到沈楚梅桌上摆了两摞各地清流送上来的情愿奏疏,他们请求皇太后再次垂帘监督国策,并且要求勉王监国。这两招一是要尊崇太后掌权,第二就是再没有立太子的情形下,默认了勉王的储君地位。
这些清流早就对沈楚梅,赵小丙等人有所不满,现在认为扛起勉王正统的大旗,就可以一举翻身回到从前。赵小丙想,如果她没猜错,皇太后早已经通过慕兰州跟全国清流的乡绅首脑达成了条件。
那就是,朝廷继续维护氏绅,保证他们掌握着国中大多数的财富。这一招很厉害,连沈楚梅都没办法对付。
“明早皇太后就会垂帘,皇上身边的人全都替换成了太后的亲信。”
赵小丙点点头,天下百姓眼中,皇太后扶持勉王为正统是一件非常忠孝节烈的事,自己的儿子将死,太后‘大义凛然’没有选择扶持外戚乱政,而是位了维护正统跟沈楚梅为首的外戚争斗,那些世绅从各种角度看都会拥护太后。
现在,就算他们对天下公布这勉王只是野种,天下人也只会觉得是沈楚梅在指鹿为马,打压正统图谋不轨。皇太后有恃无恐,便是因为仗着她占着正理。
皇太后垂帘的第一日,慕兰州的督察院就当庭弹劾了十位大臣,赵小丙仔细听,这些罪证正是当年她从沈涛那里拿到的罪证本子上记载的事。慕兰州这是杀鸡儆猴,用督察院的力量威胁那些有问题的官员听从他的吩咐。弹劾一些贪官没什么可惜的,第二日慕兰州就弹劾了户部跟吏部。皇太后当堂愤怒,指责赵小丙沈楚梅不善于督管属下,要每个人罚俸两年。
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现在朝局也很明白,太后与慕兰州,自己与沈楚梅。
倒是莫家,岳家的态度值得玩味,这两家似乎是摆明了谁都不帮,谁都不管,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便是。莫逸辰用监督东南水师答应的建造为借口直接离开京城走了,随后东南就发生了一股倭寇动乱,岳明朗立刻以此为借口动身离开了京城。
莫逸辰是躲开不假,可岳明朗跟莫逸晨又有所不同,他这是蛰伏东南,暗中积蓄力量巩固他在东南的势力。
正值中秋,趁着莫岳两人还没动身,沈楚梅就让人下了几张请帖要让他们来赏月饮酒。许久未聚在一起,莫逸辰先让管家送了一大盆的母螃蟹来。隔一会,又送来好些的**酿,**酱,说什么秋燥吃**是种最能下火养生的法子。
慕兰州请了个昆曲班子,岳明朗送了好些的新疆马奶子,大个的石榴。赵小丙一贯是带着一张嘴,空手来空手去。秋高气爽的,听曲子吃螃蟹,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莫逸辰还是那副样子,张口闭口没什么正经事情,京城乱成什么样跟他没关系。
“你们都应该找机会去趟东南,那地方有比脸还大的海螃蟹,鲍鱼燕翅更是敞开吃,等我到了,一定多送些海货干子回来,只不过那滋味跟新鲜的没得比。”
慕兰州说道:“东南还有倭寇作乱呢,你别只顾着一张嘴,既在老岳身边,也多为他出谋划策,太后对东南局势十分挂心,刚说了要让户部多加军饷款项,这东南如今对恒明可是越来越重要了。”
岳明朗笑着点点头:“太后这样惦记我们东南水师,东南剿倭还有什么不成的?”
慕兰州对赵小丙一笑:“赵大人别只记得北大营的事,一味厚此薄彼,有水师保护,户部每年的进项才会车载马驮的不是么?我听说,你们户部前不久盘点,今年比去年岁入竟然翻了一翻。”
赵小丙给慕兰州倒了一杯酒,含笑说:“你说厚此薄彼,也总要说出个正经的数目来啊,何云乡在北大营的军饷是每年差不多的,因为他就是那么大的规模,老岳的水师却是年年递增,他那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你拿一个成型的北大营跟他的水师比军饷,是要欺负我还是怎的?”
她给每个人都斟满酒,笑着说:“纵是这样,如今水师的开销已经超过了北大营,因为老岳要造船,要练新军,有太多的事情是与北大营不同的。户部有没有亏待老岳,老岳自己心里有数。”
岳明朗点点头,捏起酒杯,与赵小丙轻轻的碰了碰。
慕兰州瞧了一笑,岳明朗扭头也同他碰了碰。
莫逸辰笑着说:“大好的日子说这些作甚。”他见对唱曲的吩咐说:“换个曲儿,唱个我们没听过的新鲜些的。”他这才转脸回来又说道:“成日历忙成了狗,还不足兴,好不易有个机会大家坐坐,吃吃饭听听曲,有酒有肉的你们就消遣便是了。”
岳明朗点点头,将手头掰开的一枚螃蟹放在莫逸辰的小碗里,含笑说:“你说的对,快吃吧,反正,你只要吃的好这天下再无愁人的事了。”
本来就是,莫逸辰笑起来:“我这个人信奉的可是富贵多闲人,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看了看赵小丙,见沈楚梅又浅笑着,不声不响给赵小丙剥石榴吃,不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说老沈,你说赵丙三到底哪好?”
沈楚梅想了一下笑着说:“我说,哪都挺好,却也说不出到底哪好了。”
慕兰州顺势看了小丙一眼,笑道:“赵大人的酒量好。”说完,给赵小丙斟满道:“这是**酿,不是蒙汗药,赵大人请饮一杯。”
莫逸辰听了生气:“什么狗屁的蒙汗药,这自然是**酿啊!”
赵小丙一口饮尽了,慕兰州也随着饮了。
午后便在一起打了马吊,一直打的映月高悬,才又挪到外面饮酒闲话,一时听他们说了些小时候在国子监读书的趣闻,便不觉感慨一晃眼的功夫,大家多少都有了一两根的白发。孩子们大了,于是各自感慨,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赵小丙不觉笑道:“年轻人便是要不像前辈才好,倘若孩子们都像咱们,只说明这世道没有什么改变。”
有时候,莫逸辰觉得赵小丙的小脑袋瓜子挺新奇的,就在她身边坐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丙三,其实我倒是挺服你的,当真的。”
赵小丙笑着说:“你服我什么?”
莫逸辰说道:“你能让国库的银子一年翻一翻我再不服,岂不是个棒槌?况且,这国库的银子丰盈了,地方上老百姓的日子还更好过了些,不是狂征暴敛来的。你这小子,脑袋瓜子可真是好使。”
小丙摇摇头说:“这不是脑袋瓜子好使,全是仗着如今局势很好,是因为咱们大伙齐心协力。大家都是守着一口锅分肉吃,只有把锅造的越来越大,大家的日子才会更好,做人就要看长远些,自然会越来越好。”
莫逸辰点点头:“我也觉得如今这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我这个贪图享乐的,可最爱这种歌舞升平的好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