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拨发的银子重新清算过后,赵小丙拿着剩下的一份默默发愁,她跟礼部属下之前所做的细致章程,因为缺钱就得重新筹划了。

赵小丙心中恹恹的回到家里,就听管家说起,这几天一大波一大波的人从全国赶来要给她送礼,只是因为府中的规矩是除了日常交好的伙伴外,其他的礼物都不许收,所以那些人就心有余悸的离开了。

不过赵小丙却有点意外,一时没明白这些人对此事的反应怎会如此积极?

老灶叔才笑着道:“大人不知道,这些人大多在京城外,此生没有机会见到皇上,更别说这回还有那么多藩人,洋人,对于那些人来讲,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大事啊,倘若与自己有点关系,在亲戚朋友族人跟前,就能吹上个好几年,地方上有权有势的人哪个不蠢蠢欲动的想来凑这个热闹?”

哦,小丙默默的点了下头,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这恒明之中就是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了面子来凑这份热闹啊。她沉思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也就想明白一件事,这样的盛事,原本就应该让恒明何处有权有势的人都看得见,摸得着,这是一种变相的震摄,等这些八卦随着他们的口吻传到大江南北,便是极能提振民心。

更有一层,日后开海运,海运不过是朝廷帮忙搭建个通商的渠道罢啦,真要干成什么事,还是要仰仗恒明朝千千万万的百姓与乡绅小贵,商贾。

想到这里,她清淡脸上就多了几分很欣慰的笑容,这是好事啊,大家都希望促成的大好事啊。

赵小丙对老灶叔说道:“你去对他们说,朝廷这次十分开明,本着与众同庆的心意,允许一些对此次宴会出钱,出力的民众参与,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就说礼部给他一笔银子,近来普通的生意皆不必做,只需要接待从各处赶来的与筹备此次庆典有关系的人。”

她浅浅的笑了:“我让宴之佩去收份子钱。”

老灶叔一听愣了,忙跟着点头,份子钱……亏老爷想得出来。

大好的一个艳阳天里,都察院的陆云生又拉着两个言官跪在太后寝宫外面,小丙拿着刚刚重新拟定好的章程走过时,陆云生平白无故冲她喊了一句:“赵大人请自重啊。”

赵小丙一愣,皱皱眉:“为什么?”

陆云生没想到赵小丙竟然当面反问他为什么,一时间天雷惊着地火,两个人目光皆是不善,捕捉痕迹的打了个来回。小丙的脸,小丙的目光,她清雅站立的姿态一点波动都没有,那坦**无私的眼神终于使得陆云生脸上一热。

“咳,赵大人还问为什么!”

小丙轻轻的一皱眉:“我为什么不能问为什么?”

正说着,沈楚梅从太后寝宫里出来,他立在太阳底下觉得有些晃眼,看陆云生还在这跪着,就特别体恤的安慰说:“今日皇太后身上不大舒服,陆大人就别在这里苦等了,先回去,有什么事情隔几日再说。”

陆云生就当下问了一句:“沈大人知不知道,赵小丙让宴之佩满天下的收份子钱?不光是收份子钱,那份子钱还能水涨船高?”

这个,沈楚梅点点头,笑了:“这件事本官听说了,前翻刚刚在太后跟前褒奖过赵大人,这会还没顾得上对她当面褒奖。”

什么?陆云生一阵错愕,沈楚梅宽厚的笑着说:“陆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你在这里,太后也不能安心休养。”

说完,对赵小丙一个淡淡的示意,让她也不要进去了,直接跟着他离开。

陆云生弹劾的内容还是传的天下皆知,大意就是说,皇家庆典何等庄重威严之事,怎可让一些平民参与,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成何体统,皇上是天子,又不是等人观摩鸟雀。

接着,一大堆的人跟着起哄,哀叹此事不成体统。

小丙坐在沈楚梅的椅子上垂着头浅啄着一盏茶,沈楚梅只能找了几件事来夸奖她。

只是沈楚梅心里千头万绪,不知道藏了多少话想问她,可很怕当真一问,平白的赵翟再把他给甩了。

一时有些忧闷,只能安静的在她一旁陪着坐了一会。

赵小丙放下茶碗,与他简单的告辞,又风也似的走了。

她……她就这么走了……

沈楚梅的神经一跳,头跟着疼了半晌。

赵小丙一路到了六科外面,最终打定主意才进去,这会傅晟正在说要写什么东西,弹劾一下谁。

见到赵小丙过来才不说了,让人给小丙奉茶,他就带着些恭敬坐在小丙身边。赵小丙也没别的事,只是含笑对他说:“近来,督察院的陆大人总对盛宴的事情不大满意,本官想了想,既是陆大人有异议,不如此事就委托给刘科从旁监管。”

傅晟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赵小丙会这么做。

一时脸上的线条柔了不少,含蓄问:“这,使得么?”

赵小丙笑着说:“有什么不使得,原本当这样办,前翻是本官做事唐突了,傅大人深受太后赏识,如果这件事你来从旁帮忙,是再好不过了,往后傅大人就跟宴之佩大人一同到酒楼里盯着,有什么事你二人商量着办。”

傅晟立刻就换了一张笑脸,忙着吩咐说:“找个人帮本官定一桌酒席,本官要宴请赵大人。”

隔了没几天,六科就把陆云生给弹劾了,说陆云生妖言惑众,竟然将皇上比喻成了笼子里的雀鸟!从此往后,六科跟陆云生便成了水火不相容之事态,只要陆云生再想过问捐纳银子的事,傅晟就骂他是迂腐的脓包多管闲事,一时间两个咽喉衙门,骂来骂去不可开交。

宴之佩跟在小丙身后慢慢入了花厅,满月做了几样简单的饭菜,宴之佩却有点食不下咽。

小丙夹了一些蒜蓉小茄泥给他,又给他倒了一点米酒。

“怎么了?”

宴之佩终归是个书生,一时有点难以开口,最终还是说了:“傅晟现在把这件事卡着,但凡是有人捐纳,都要先过他的手,甚至是有意暗示旁人,想要捐纳成功,也要看他的面子。所以他这阵子,太不像话了。”

小丙知道,她又给宴之佩夹了个鹌鹑蛋:“那些人捐纳的热情可有影响?”

宴之佩一愣,摇摇头:“这倒没有,而且,还更上劲了,都要与人攀比,彰显自己的能耐。”

小丙嗯了一声,安慰道:“如若是这样,只要傅晟不影响大局,其余的事,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要去管,便把要紧的事情做成,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