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柳贞拿了斗篷来,一边给她仔细整理一边提醒:“沈大人这一晚了让夫君去,倘若不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夫君只记得找个借口赶紧回来。虽说相公在沈大人眼中是个男子身,但奴家在风月场上见多了这些贵公子的做派,当真饥不择食起来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差别?只要是个生得极美能赏心悦目的人,皆是可以上手玩一玩的。”
她是在风月场合呆过的,比起纯真的玄灵懂些男人间的事,最近又发现赵小丙有无意避讳去见沈楚梅,也就多了点心。见小丙一脸忧心忡忡,又安慰说:“好在是对方是那位沈大人,听说素来都是个文质彬彬的人物,便是起了歪心邪念想来也不会立时对你怎么样的。”
玄灵朗声说:“柳贞姐姐说的是,虽说沈楚梅是高过你许多的大官,可你也是堂堂正正的六科的主管不必事事顺从他,况且如今你是何家女婿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说完就笑着捂了捂嘴巴,怎么用了这句该死的话。
赵小丙见越说越远了,只好笑打趣:“我出趟门,你们竟这般杞人忧天,没事的,你们两个看好家,等会我回来要吃柳贞姐姐团的汤圆。”陈柳贞笑道:“前些天家中刚买了好些青丝玫瑰糖,等下合着香油芝麻做馅料。”
她含笑点点头,见二人因着汤圆的事放宽了心,就独自一人拎着一盏灯笼走了。
沈府夜行派出的马车十分低调,是寻常的黑缎篷子。
车夫也是一身黑缎,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在暗夜中也能黑亮发光。
她听说过,沈楚梅的贴身亲随将夜身有奇能,他双目可以夜视,能在最漆黑的夜晚自在行事。将夜的眼睛白天观看是浅绿色的,也被称为翡翠猫眼。
或许早就习惯了被人直视眼眸,将夜沉稳像一块黑色的玄铁,他头颅轻轻转向车子,赵小丙就上了车。车轱辘压着潮湿的地面,在黑夜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
撩开小窗帘问赶车的将夜:“不是去沈府吗?”
将夜摇摇头,沉默的没吭声。
赵小丙看着情况,问了也是白问。
车子越走越远,辗转到城门口,发现已经有人轻轻留了一到城门,辗转而出她就到了郊外的一处地方。
车子终究是挺稳了,她下车一看有些茫然。
这庄园她认得,是早年哥哥在世时所修建,过去叫玉生斋现在改名叫了梅园。
将夜把门推开,只说了一句话:“大人在里面等你。”
将夜跟进来把门关好,也就很有‘眼色’的自己和衣钻入了门房的小屋里。
这幽夜之中忽而只剩下自己,赵小丙额角神经轻轻一跳,瞬间嗅到一种不大正经的气氛。看不出来沈楚梅是这样的人啊,嗯,难怪娘说过天下男子皆好色。这色心一起的时候,总不吝啬做任何奇奇怪怪的事情。
最近朝廷内外也算这样的风气,不少府门甚至暗中攀比谁养的契弟更年轻貌美多才多艺,搞得总有一些貌美的男人在京中招摇过市。
赵小丙拎着一盏灯笼,见这座院子收拾的很好,一草一木小时候都差不多。就是里外看都没见到人,荒荒凉凉像个鬼宅。风吹一吹竹子沙沙作响,听到里面铮铮古琴泛音飘**而出。这琴,便是当年的定情之物片玉无疑,所以音色空灵深远,一抚一拨中人间万千皆在其中。
这曲子叫做《空山忆故人》
清奇的曲子悠远绵长,她一时就没办法挪动脚步了,在假山石旁边坐了半晌。琴声停了也没感觉到,只看到眼前走近了一袭浅灰色的衣裳,这个人脚步轻而稳重,衣带飘然似若山水重楼。
赵小丙硬是久久抬不起头来,只能看到他悄然雅静走过来的双脚。
沈楚梅一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揉,笑着调侃:“还不进来,外面不冷吗?”
赵小丙被他的大手在头顶一按,突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只能在心里偷偷骂着沈楚梅这怪胎!
她察觉到危险的前景,双眼眉目一弯笑呵呵冲着天上一指:“外面风景极好,漫天的星斗,大人你看。”
沈楚梅一愣,也抬头望了眼星斗,笑着问:“你能找出那个是牛郎星,那个是织女星吗?”
她又仔细的看,看着牛郎织女果摇摇头。
一顿,有些忐忑不安的。
“沈大人这么晚喊我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她问的颇为小心翼翼,试探着沈楚梅的用意,如果有什么太特殊的答案,她便当场告辞回绝了他。
他笑了:“无事,仅仅是一时想起故园,找个人来同游一番罢啦。”
沈长:“别冻着了,快进屋吧。”
沈楚梅幽幽转过身子,在她清绝的面颊上睹了过去。
这一眼虽温雅却依旧不动声色,任谁都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屋里灯火通明,全是做工精细的琉璃灯,屋子里真的一点不冷。
她仔细一看,仿佛回到了梦里,怎么所有的一切都跟过去一样,像是回到了从前。
她立在屋里驻足仔细看了一会,见到桌子上那张焦尾琴。
炉子上是烧热的水,沈楚梅给她倒了一碗热茶,搁在桌角。
赵小丙在椅子上坐下来,垂头喝着热茶,听着火盆内碳火烧裂的声音。
望了望他颈长的身影,儒雅清绝到了极致之人。
琉璃灯下竟如从仙界走下来的男子。
沈楚梅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轻柔的在她嘴唇上划过了指肚。
赵小丙终于感受到这暗夜相约之下的触目惊心。
有点脚软的身体晃悠着向后一退,自持自重的推开他:“沈大人自重。”
沈楚梅一怔,笑了,强有力的挽起了她的手,轻轻一拽就将她从椅子上带了起来。
赵小丙急急忙忙的嚷了一句:“卑职进京是来当官的,不是来委身求权的,沈大人这样羞辱卑职,你放开!”
“不委身求权,下棋会吗?”
“下棋?”
沈楚梅饶有兴致的莞尔:“就是下棋。”
“沈大人可否直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沈楚梅含着温温笑颜:“我喊你,你就过来,你我而人要多交流琴棋书画,还有为官之道。”
啊?谈一谈为官之道?
可这究竟又是什么意思?随叫随到?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脸色,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并没有**裸的不怀好意,旦她又能明白的感觉到他的意思。
并非多想,或许反而是想太少了。
赵小丙拘谨坐在他对面不停的胆战心惊,紧绷的精神只能聚集在一粒粒落在盘上的棋子上。
耳边听着哒——哒——哒——的声音。
沈楚梅修长干净的手,一举一动都是不紧不慢的清雅。
琉璃灯下,她想着如何盘盘落败,终究是累的。
终于,终于,过了三更天。
赵小丙揉了揉蒙起了一层困倦的双眸。
嘀咕着难道沈楚梅不困吗?她是告假的官员可以在这里熬着,可他等下仍要上朝吧?莫道男人为了好色,真是一点不过身体了吗?
或许是因为太困了,她一身的拘谨之意稍稍放松,轻轻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继续应付,有点像个不大认真的懒猫模样。
沈楚梅突然说:“我倒忘了,你是养病在家的。”
赵小丙瞬时惊醒,直起腰整了整衣裳:“咳——!卑职只是略感风寒,也算太大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