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道：“怎么不问问地方上有多少空饷都是为恒明出过力卖过命的人家？”
沈楚梅冷冷皱眉：“不要说了，来人把他带下去。”
带下去就带下去，蒋友常也不害怕，瞪着眼睛骂骂咧咧跟着侍卫走了。
沈楚梅看到六科被闹的人仰马翻的：“快把这里整理整理。”
望了赵小丙一下：“你随我出宫去吧。”
六科满地的狼藉，她心里又着急又无奈。好端端突然冒出个不怕死的跑来胡闹事，背后无人指使才怪。他们敢在六科里这么闹，显然是预测过万一惊动了皇帝的后果。怕是有意的挑衅，试探底线。
在车上还心思不定的，满眼全是一把剑寸寸砍下来的场面。她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还能遭到如此待遇，就越发觉得皇帝约束百官的重要性，想来前宋破灭，便是从骨子里一丝丝的溃烂之祸。
官员与帝王，能相互制约又相互协作才是道理。
沈楚梅特别安慰道：“但凡是真正做事情的人，总会经过一些波澜，得罪了别头脑发热的莽夫也常有。”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突然跑到六科来闹，怕是给其他人壮胆子的，如果这次没处置蒋友常，回头六科的人就要被人当成活靶子了。他们自然是想着擒贼先擒王，先灭我的威风。”眼中一丝暗色，“就我们六科好欺负啊。”
沈楚梅微微一笑：“六科是初立的，总有胆大不怕事的想试试深浅。”
她有些委屈，垂下眸子暗自伤神：“这次如果搪塞过去了，怕要泄了六科的气势。”脸上有丝疼痛，手指抚过略微一惊，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受伤了。一个不是很深的划痕红肿起来，仔细一摸血痕已干。
突然一个力量挟住了她的手臂，随着强劲一扯，她的身体不受控的向着沈楚梅的怀中倒了进去。丝滑的衣料相互叠着，雅香笼起，她惊呆了。彷徨的凝望着刚才拉了自己入怀的男子，整个人感受到来自异样胸怀的阵阵温暖。
沈楚梅指尖落子她面颊的伤口上，睫毛轻垂，目光专注。
整个人呼出的热气罩在她的颊面。这一刻原本习惯温柔的眼睛里渐渐渗出一缕看破了世间繁华乃是过眼云烟的沧桑韧性，注视着她的脸庞。
缓缓过渡成一种专注。
指尖从伤口滑落，停在她的手腕上。
说着已经撩起她的袖子，乍见到那串月光石的佛珠正挂在了她的腕子上。
清澈的眼眸里蕴藏了一丝心照不宣。
则将奇楠串子也带了上去。
“我家到了。”
她抽回了手，车子没停稳就想跳下去，用几乎已落荒而逃的速度，从沈楚梅的眼前消失不见。
莽撞凌乱的步伐难掩她的失常，见到正在练剑的何玄灵，连个招呼都没打就一头钻入书房里。任谁敲门都不搭理，她受惊如疯猫，大被蒙头仍然瑟瑟发抖。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平息了下来。
次日上朝。
真是冤家路窄，原本一路上就在纠结见到沈楚梅要如何才显得自然。
偏巧入宫前自己的车子正停在了沈楚梅车子旁边。他仍然朗步下来，从亲随手里接过了一盏灯照了照她的脸，发现果真像他猜测的一样无精打采。
他倒很坦然的笑了：“一点小惊吓就成了这样？”
“大人说什么卑职听不懂。”
哦，沈楚梅浅笑。
慕兰舟披着一身黑色斗篷，手揣在一个狐狸皮套中慢慢走来，不明就里的接口说：“小事？昨日之事可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抬手用灯笼也照了照她的脸，见到果然是一副惊魂未定，轻勾唇角敲了下她的脑袋：“你这小子真有害怕之事吗？”
她轻轻揉着，低喃：“谁能没有？”
一个不经意，沈楚梅就从他手中顺势拿了过那个暖套，扯过赵小丙的袖子，扶着她的手慢慢给她套上：“别怕，再说也没什么可怕的。”
垂着头，温温的凝她一眼，虽未多说，却是话中有话。
慕兰舟幽幽嘀咕，沈楚梅这是做什么？轻轻的撇了撇眼睛，洞若观火般扫过赵小丙的脸颊去，见她的脸在灯光下一片嫣红，日常清傲的男子掩不住小女孩的愁涩，一颗心咚得震惊了一下。
又看了看沈楚梅的眼神，那绝不是沈楚梅平日正常的神色，连他都能看得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慕兰舟的心口被揪了一下，有种相当不祥的预感。
很快确认了并非看错，他阴了下脸：“以后在沈大人身边要的懂些规矩，要知道京城这种地方是非颇多。”
“是。”她垂下头，嗓子发干，打了个很大的喷嚏出来。
慕兰舟这才发现她的脸色真的不太好，手心在她额上试了下，才觉滚烫。
难道是吓病了？遂收起了那张臭脸，神色平淡下来。
慕兰舟见她心不在焉，说起她或许感兴趣的事，也想给她压惊：“昨日那个闯六科闹事的官员，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她张大眼眸，眼中已经有个圆胖狰狞的脑袋滚落在地，溅起一片腥红，这的确令人心惊。
“老沈连夜查办的，原是刑部的几个老人凑在一起预谋，要给你一点好看。蒋友常是二愣子，被他们煽动来六科探试探底线。”
他皱了下眉头：“他被送回刑部之后就还好吃好喝的供奉了整晚，原本以为没什么事，可做梦也想不到，老沈连夜就请了圣旨，天亮之前他就被砍了脑袋。”
也不便再多说，而且表面上还要保持距离，所以几乎是走着走着擦身而过。
“行了，刑部的京官里有人见了血，你也让你手下的人停一停步伐。”
他沉声：“也不要把人逼得太紧。”
她点点头：“是。”
沈楚梅的寿辰，整个沈府门外又是车水马龙的。她带着玄灵一同过来，这次光景跟从前大不相同。玄灵依旧是随着女眷先去拜见沈老夫人，老夫人对她没了指望，自然也就变得平常心起来。
赵小丙才走了没几步，就有小厮来说，沈大人在马场，要她也去。
立在马场一边观看，远远看到沈楚梅骑着一匹神骏非凡的雨花铁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