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善叶原来就浑身都是伤口,现在更是增添了无数大伤口与小伤口,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鲜血,他只知道,他只是这段城墙上所有虹军将士的主心骨,他必须站着。
现在只要有人随便一推,就能把他推倒,但是他却站在几百名黄岩壮勇的前面,即使他们怎么样竭尽全力,都始终没法打开这条防线。
他们的刀已经钝了!
牟以南对于这个浑身是血的红贼头目已经充满了敬意与惧意,从一开始到现在,也不知道填进去多少条人命,但是始终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这黄岩县城,仿佛就是一个无底洞,不管你填进去多少条人命,都是敲不开他看起来脆弱无比的蛋壳!
红贼组织了一波又一波的援军,反反复复地赶过来增援,现在牟以南手下那些自以为见过大世面的团勇已经有些胆战心惊,因此他们不敢亲自冲阵,而是拼死让那些骗上城墙的土勇冲在前头,而土勇已是没有多少战意,他们的攻势越来越弱了。
但是红贼在苦斗之后,也只能困守,而无力出击了,更无力吃掉这支冲上城头的团勇。
双方的刀,都已经钝了,因此牟以南只能朝着城下大喊一声:“苏镜蓉,该是你动手的时候了!”
这一仗,不能只死黄岩人,怎么也要拖几个临海人垫背!
……
不攻出来还好,一攻出来,整个骑兵营和步兵的混成部队就陷入了被动,毕竟前面有一千多名团勇,他们的一千来杆鸟枪、抬枪、土炮可不是吃素的。
而周秀英手里只掌握了两三百人而已,守有足而攻不足,两次进攻都是前进了二三十步就被压下来了,双方只能展开对射。
眼前这支团练,虽然有半数只是临时招募而来的土勇,但是也有着黄秀德的六百团勇,他们与布兴有的广勇都打过仗,屡次替清军剿平地方上的民变武装,算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了。
在这种情况下,周秀英的攻击并没有什么进展,她越来越焦灼,现在已经打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援军过来?
在他的印象之中,应当有一个步兵排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只要增加一个步兵排,她有信心再冲一次!
而对面的黄秀德则是胸有成竹地看着这一切,红贼的两次进攻失败让他增加了无数的信心:“红贼不过如此,不过如此!我军守如泰山,纵便有一千红贼来攻,亦能让他饮恨于阵前!”
几个团勇头目也在恭维着他:“没错!秀德兄高见,秀德兄此次大挫红贼……”
“一千红贼来攻,我破之易如反掌!”
只是下一刻,黄秀德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的手抖个不停。
就在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让他恐怖的场景,一面面鲜红的战旗迎风飘扬,有着源源不断地步兵从北面的大道杀出来了。
他们都装备着燧发枪、击发枪等各式洋枪,他们甚至还带来了大炮,而他们的身上虽然满是征尘与鲜血,但是每个人头顶的红头巾与白色武装带充分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的阵容威严而有力,他们的步伐坚毅无比,他们的士气胜天高,这就是虹军!
黄秀德的手抖动个不停,这就是一千名虹军,他仿佛看到了世界的末日!
而周秀英大声命令传令兵:“你回去看看,独立营那个步兵排到了没有?”
只是下一刻她听到震动山野的脚步声,接着,她回头一看,已经看到了柳畅骑在战马之上,她甚至听到了柳畅的命令:“龙枪团,向前进!冲锋!”
“冲锋!”周秀英提着斩马刀已经杀出去:“龙枪团,冲锋!”
“杀!”
“杀!”
“杀!”
整个部队的士气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极限,一个又一个官兵冲出了他们构筑的阵地,朝着对面的团练杀了过去。
而有些乡间的土勇,一看到对面来了这么多凶悍无匹的强兵,一下子就转身就跑,还有人干脆丢下了手里的鸟枪,更多的人是六神无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只有零星的鸟枪开始轰击着周秀英的骑兵连,但是下一刻周秀英已经提着斩马刀杀入了团勇的队形之中,她挥动斩马刀,连连挥动,接连斩杀了数名六神无主的团勇。
接下去,团练的反攻才开始,黄秀德已经反应过来了:“杀过去,杀败了这支红贼,我们才有活路啊!”
应当说,黄秀德这支团练费了他几年时间**,又花了几万两银子,还是蛮有水准的,在黄秀德的带领之下,已经把冲进来的周秀德裹住了,若是没有柳畅所部,或许他们能付出很大的代价之后把周秀英这两三百人吃掉。
而现在双方的伤亡也是不断增加,就连周秀英也陷入了包围之中,两名骑兵营的老部下拼死挥着马刀把苦战之中的周秀英救了出来。
但这是黄秀德所部最后的余光返照了,柳畅在马上大声命令:“这次战斗,不用刻意留什么俘虏了!动手!”
一千名虹军已经从两侧包夹过来了,黄秀德已经不抱生还的念头了,他手里拿着长枪就亲自杀上阵来:“兄弟们,杀一个保本,杀两个就赚了!”
看到这么悍勇的团练,瞿杰吃了一惊,若是在临海城拖廷上一两个小时,或许就会发生什么变故不成,他大声叫道:“杀啊,不必刻意留俘虏了!”
两侧包夹过去的虹军或是以步枪,或是以刺刀开始了战斗,起初还受到了团练的反击,但是很快团练们已经支撑不住了,许多团练已经转身向后跑了。
而剩下敢于抵抗的团勇立即陷入了虹军的包围之中,虹军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雷霆暴怒!
整个虹军都暴怒了,现在他们毫不顾忌地在团勇的重伤员身上捅上一刺刀,敢于抵抗的团勇不是被乱枪打死,就是当场被斩首。
周秀英已经连斩了十余人,还是觉得心底的怒气没发泄出去:“杀!检点说了,不用刻意留俘虏!”
除了那些一开始就放下武器投降的团勇之后,剩下的团勇只要敢于抵抗,虹军就当场格杀,而黄秀德手持长枪,带着十几个亲信就拼死朝着周秀德杀过来了:“臭娘们,去死!”
周秀英却是喝了一声:“留他半条狗命!我要慢慢凌迟这狗贼!”
黄秀德一听这话就一惊,动作难免变形,结果对面已经轰过来一轮排枪,将他身边的亲信打死大半,他腿上也挨了一发子弹,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下一刻端着刺刀的虹军将士已经涌了过来,当即把黄秀德的亲信当场斩杀,而周秀德拿过一把刺刀,重重在黄秀德的大腿捅上一刺刀:“好你个狗贼,让你再与我虹军作对,兄弟,稍稍让一下!”
她拿出自己的左轮手枪,又在黄秀德的双手双脚各补了一枪,然后命令道:“看你还敢不敢与我军作对,给他包扎好了,慢慢再收拾!”
黄秀德现在眼前只觉得一片黑暗了!
……
“苏镜蓉,你还不动手?”
而站在城下督战的苏镜蓉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是红贼还是牟以南统带的团练,都已经战得筋疲力尽了。
双方都是已经疲老了,剩不下什么战斗力了,而且他也骗不来更多的黄岩团勇冲上城去支援牟以南,因此他对着自己的兄弟苏镜澜说道:“黄岩人死得差不多,是轮到我们临海人上阵了!”
没错,攻打黄岩城打到现在,死的都是黄岩人,损伤甚大,而临海人却没有什么损伤,兵力反而有所增长。
黄秀德原本只带了三百壮勇潜入黄岩,可是现在昨天又从老家葭沚召了三百人过来,变成了六百人,而他苏镜蓉统带的精锐壮勇,同样从一千名增加到一千一百名,也是临海葭沚志愿赶过来助阵的。
现在既然黄岩人死得差不多了,就是他苏镜蓉捡大便宜的时候,现在守城的红贼已经把几乎全部的兵力都投入到这段城墙上去了,只要自己轻轻一推,红贼在黄岩县城的一切防线都要崩溃了。
他朝着自己兄弟苏镜澜说道:“打虎亲弟兄,咱们兄弟一起上,抢到漂亮娘们也一起上!”
这么一说,苏镜澜的团练头目立时大笑起来,当即有人叫道:“大老爷和二老爷上过了,也给兄弟们享用一番!”
“好!好东西大家一起玩!”苏镜蓉笑道:“反正这是黄岩县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当苏镜蓉这些最精锐的壮勇登上城头的时候,已经力战了一天一夜的虹军终于支撑不住了,他们的防线堵不住攻上来的团勇,眼前就要崩溃了。
白善叶觉得自己呼吸不是空气,而是火,他勉强扶着墙才不致于摔倒,看着防线的破裂,他几乎说不话来,只是激励着自己的士兵:“守住,守住,检点马上就回来了!”
只是当团勇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发现城内突然响起了枪声,接着响起了许多喧哗之声,接着西面又挂起了一面绿旗。
那是城内残存未被肃清的败勇、残兵在这个关健的时候响应着苏镜蓉的行动,白善叶只觉得眼前一黑,勉强扶住身子,但是团勇已经把好几杆准头枪都对准他轰过去。
白善叶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而失去了主心骨的红贼已经潮水一般地向后退却,牟以南迫不急待带着壮勇杀上去准备抢功,苏镜蓉则登上了边上的城楼,看着西面有人响应着自己的行动,当时笑了起来:“兄弟们,红贼已经跨了,把他们杀个干尽,我们要玩个痛快!”
只是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北面有着潮水一般的铁军源源不断地开进城来,一面面被鲜血染红的战旗标识着他们的身份。
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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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