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贵人的事情,只是陆江城给后宫妃子们敲响的一个警钟。她在向所有人宣示,若有人在敢挑衅,后果自负。

大病初愈以后,陆江城带着一些酸梅来到了慈福殿。

也不知道今天的太阳是打哪升起,慈福殿里,太后与杜皇后二人有说有笑,坐在下首的华妃以及落座在一旁被禁足的婉妃,时不时的应和。她们的相处十分融洽,笑声从窗口飘出,让走在院里的陆江城,听的真切。

仿佛从入宫以后,太后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对待其他妃嫔这般有过善意。以前,陆江城总觉得是自己不会讨好,现在看来,是太后压根就不喜她的出现。

走近屋内,太后一袭深色宫袍,正襟危坐。所有的笑声,在她出现的刹那,戛然而止。

屋子里的人,目光聚集在陆江城的身上,有轻视,当然也少不了那虚伪的笑容。

陆江城跪在地上少许有半柱香的时间,可太后似乎一直没有要求她起来的意思。双腿发麻,让陆江城眼眶里积聚的泪水来回的打转。

太后见陆江城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当即认为她在装可怜,没有任何的心软。直到皇后开口提议,“母后,瑾妃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让她跪着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还以为您又欺负了她呢!”

皇后的挑拨离间,顿时奏效。太后的脸色,瞬间一阵红一阵青,只听,太后冷漠说道:“起来吧!”

陆江月在中间装好人,立刻走过来将陆江城从地上扶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竟然在陆江城起来的刹那,松开了支撑的手。陆江城一时没有站稳,手中的托盘倾斜,酸梅立刻散落一地。

见状,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认为陆江城有意为之,明面上是来巴结讨好,实际上,只是为了来这里炫耀。

华妃适时出声,添油加醋的说道:“瑾妃端来的酸梅是给谁的?该不会,还不知道,太后的喜好吧!”

这么一说,反倒显得陆江城不上心了。有皇上在,不见得她会不清楚太后从不喜食酸梅。那么,她为何还要端着一盘酸梅来慈福殿呢?

陆江月借机插嘴道:“姐姐,对不起啊!刚刚妹妹手抖,所以没能……”

理由如此牵强,要说她不是故意的,打死陆江城,她也不会相信。曾经这个对她嘘寒问暖的妹妹,没想到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一朵大大的白莲花在身旁绽放这么久,都没有及时被发现。也许,自己真的不该在轻信于人了。

陆江城脸色稍缓,伸手将陆江月的手臂挽住,亲切的慰问道:“在这之前,听说妹妹因为姐姐的事情被皇上禁足。姐姐多次向皇上进言,希望皇上能够网开一面,可皇上却说什么也不肯。都怪姐姐不好,妹妹今天这样做,也实属在情理之中。万幸万幸,妹妹解了禁足,那姐姐自当为你开心。”

陆江月闻言色变,哪里是皇上解了她禁足,分明就是华妃邀请她一道而来。恰好太后未提及,她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与众人说笑。此刻,被陆江城问及,陆江月顿时语塞。

不曾想,陆江城说完以后,便自顾自的向太后请罪道:“太后,都怪臣妾不懂事。没能问清楚,就将酸梅端来,也难怪妹妹要以这种方式提醒臣妾了。”

陆江城将脏水泼在了对方的身上,加之禁足之事,让陆江月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若因此事问罪于陆江城,但也显得太后小气,没有容人之量。

“好了好了!不过是一盘酸梅罢了!找人清理一下即可。”小插曲被轻描淡写,太后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对皇后等人说道:“快到中午用膳的时间,不如你们就留下来陪陪哀家。听说婉妃弹得一手好琴,不如到时即兴发挥,也好让哀家看看。”

太后的言辞,打破了陆江月的尴尬,她既高兴又荣幸,“臣妾遵命!”

随后,她自然而然的回到了座位上,与大家说说笑笑,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太后与皇后三人聊了几句后,发现陆江城仍旧杵在那里没有离开,于是,居高临下的质问道:“瑾妃娘娘难道没有事情可做,也想留下来陪哀家用膳吗?”

经此一问,很显然,太后完全没有要留下陆江城用膳的意思。

只不过,陆江城却装作听不出言外之意的样子,受宠若惊的答道:“太后盛情,臣妾怎能拒绝。”

华妃对陆江城的态度感到十分不屑,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呢?

陆江城想要留下来,太后也不好将其拒之门外。

晌午十分,艳阳高照。啾啾的鸟叫声从院内传来,清脆悦耳。各色各样的菜肴被摆在桌面,太后坐正中,其余人相继落座。

陆江月喜爱出风头,还未提筷,便主动请缨道:“太后喜爱听臣妾弹奏,那就让臣妾饭前弹奏一曲,也好应景抒情。”

在太后的同意下,陆江月执琴而奏。旋律婉转动听,一瞬间倾泄而来。然而,太后的脸上却未见任何的喜悦,反而情绪十分低落。陆江城不明白太后为何脸色变换的原因,但想来应该是与陆江月弹奏的曲子有关。

果然,未待太后有任何的表示,便看到杜皇后雷霆大怒,“放肆!太后赠与先皇的曲子,谁允许你来弹奏?”

那个时候,太后还只是一个贵妃,并不十分受宠,时常受人欺压。先皇因为容冉的关系,对她一度冷漠再三。为了博得皇帝的眼球,太后自降身份谱曲在花园里弹奏,希望借此打动皇上的心。没想到,却招来诸多的算计以及皇上的不屑一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太后一怒之下将琴弦毁去,并发誓,从此不再弹奏这首曲子。可是,这首曲子仍旧被人听到,还被视做佳话传进了皇城的大街小巷。

对于这件事情,除了至亲的人,没有太多人晓得其中暗藏的故事。

太后至始至终都是绷着一张脸,似乎是往事被提及,让她内心十分受创。“好了!哀家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离开以后,杜皇后一路扬长而去。华妃生怕惹上麻烦,立刻与陆江月拉开了距离,随着丫鬟一同离开。

本想着借此机会挑拨太后与皇帝的关系,没想到,却被陆江月这个女人给搅黄了。也罢!或许是时机还不到,心急难吃热豆腐,看来还是要慢慢筹划。

晌午天气炎热,让人免不了有些心烦气躁。正当陆江城准备离去之际,陆江月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妹妹吃了哑巴亏,姐姐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陆江城脚步一顿,转过身,反见陆江月一脸的不快,似乎对她存有很大的敌意一般。

“妹妹何出此言?你好心办了坏事,姐姐的心里自然为你不公。只不过,风头太盛,难免会招来非议。妹妹禁足这段时间,本不应该如此高调。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也正好给妹妹敲个警钟,万事不要太抢先的好。”

此刻的陆江月再也无法装作姐妹情深似海,她脱下了伪装,变回了真正的自己。“陆江城,你不该回来的……”

闻言,陆江城轻笑出声,“那依照妹妹的意思,我该去哪里呢?我是皇帝的妃子,只要我一天不死,那么,这里就永远都是我的家。”

“这里不是你的家!”撕裂伪装的陆江月,暴跳如雷,“你去哪里都可以,天涯海角,任你飞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已经离开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要回来?呵……为什么不可以回来呢?

“妹妹与其在这里十万个为什么?不如平心静气,回去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与其歇斯底里,问一些毫无结果的事情,不如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好。”说完,陆江城扬长而去。

也不知道是谁告的密,皇帝听说陆江月在禁足期间,跑去慈福殿。立刻大怒,将其贬回了婉贵人,移去杏林殿居住。

本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转眼间摔在泥泞中的土洼中。陆江月对此十分的不服气,可说来说去,这件事情还要怪华妃。

如果不是她一直嗦蹿,她又怎么会随意进出?个个宫里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现在好了,机会来了,她们一定会笑死自己的。

陆江月被贬后,华妃一次都没有来过。甚至她小小的杏林殿,再也没有谁问津过。太后不待见她,皇帝也不在宠爱她,就连一些奴才都是一群势利眼,背后不断的嚼舌根。

每天闷在屋子里,机会不会从天上掉下来。陆江月当即决定,出门走走。万一遇到了皇上,还能想办法套套近乎,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

随着丫鬟走在御花园内,炽热的阳光混着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春儿,去看看,皇上有没有来这边?”

丫鬟领命而去,不久,便看到春儿兴冲冲的跑回来。“主子,皇上来了,皇上往这边来了!”

闻言,惊喜爬上心头,陆江月当即高兴的原地转了一圈道:“春儿,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的?还有,你看我这发饰可以吗?”

见自家主子高兴,春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好,挺好的,主子天生丽质,走到哪里,都能让百花黯然失色。”

“就你嘴甜!”说完,陆江月装模作样扑着花丛中的蝴蝶。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江月仍旧没有看到皇帝出现。扑蝶的好心情,顿时没了性质。

她堵气的扔掉了手中的扇子,忍不住在上面踩上两脚。随后,恼羞成怒的对春儿吼道:“你不是说皇上朝这边过来了吗!人呢?你说啊?”

春儿经此一吼,立刻吓得浑身发抖。主子心情不好,她就是是她的出气筒。

“主子,奴婢明明看到……”

啪嚓一声,春儿的脸上被甩了重重的一个耳光。她含着热泪,向陆江月解释道:“主子……”

“呦!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拿下人出什么气啊?”

福贵人一身柳绿,趾高气扬的随着丫鬟走来。

在陆江月还是贵妃的时候,福贵人便经常对她讨好巴结。没想到,她一失势,首当其冲的竟然是这个女人,前来奚落。

陆江月一直看不起这个只知道随风摇摆的女人,每天打扮的就像一只孔雀,花红柳绿的,恨不得将天下各种颜色全部在身上展示一般。

对待福贵人,陆江月没有任何的好脸色。“本宫要如何责罚奴婢,是本宫的事情,这似乎并不关你的事吧!”

面对陆江月的质问,福贵人不怒反笑,“不过是好心询问,婉贵人无需动怒。不过话又说回来,婉贵人今日怎么有如此雅兴来花园里扑蝴蝶呢?该不会是在等皇上吧?”想到陆江月也有今天,福贵人鄙夷的同时,掩面笑道:“婉贵人还是回去吧!皇上刚刚已经原路返回,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婉贵人若是想见皇上,大可以向瑾妃娘娘求求情的,毕竟,你们姐妹情深,再也没有什么纽带,比这层关系更加牢不可摧。”

明知道她与陆江城不对付,这个女人还要在她面前提起,是为了给她添堵吗?

陆江月懒得与她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转身准备离去。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的喋喋不休。

“婉贵人怎么才来就要走呢?若是不喜欢扑蝴蝶,那就捉捉蜜蜂,总好过每天守在房里哀怨的好!你瞧,这天气风和日丽,不如,就让妹妹陪你在花园里走走如何?”

陆江月沉不住气,扭过头,不满的斥责道:“不管如何?本宫当初也得蒙盛宠,总好过有些人,每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而无人问津的好。想与玫瑰比艳丽,也要看你这野花配不配,哼!”

被人嘲讽,福贵人当即大怒,“你有什么可了不起的,盛宠多年又如何,还不是一只不生蛋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