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怪不得陆江城。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到往日那个傻里傻气,每天围在她身边,吵着嚷着需要她保护的男子会有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黑英的忽然改变,颠覆了他在她心中的模样。
她摇着头,难以接受的说道:“黑英,不,太子殿下,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对不起,我真的难以接受,你忽然的改变。”
黑英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想清楚了,就告诉我。”
离去的那一瞬间,陆江城丝毫没有放松戒备。对于他,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黑英对于褒姒的残忍与冷血,陆江城全部看在眼里,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这么做,今天死的或许就是自己。
究竟是善是恶,陆江城说不清楚。可按照他以往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是并没有任何的恶意。
黑英难过的靠在山洞口旁边的石堆上,一边捡着石子扔向远处,一边又像是在与人置气一般,嘴里不停的碎碎念。
一天的时间纵如流星,转眼间,日落西山,红艳似火的晚霞吞并了整个天空。山里的气温相较于低,黑英身着单薄,不禁感到丝丝凉意。
照此情形发展下去,今晚说不准就要露宿荒野,与天地为床被。
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过后,黑英意外的看到了从山洞门口走出来的陆江城。她神情疲惫地拖着双腿,走到了黑英的面前,平淡的说道:“晚上如果不想在山里过夜,那就抓紧时间赶路吧!”
陆江城的回答,让黑英喜出望外。正当他得意忘形的时候,陆江城忽然回头叮嘱道:“褒姒的事情,我可以谅解你。但之前你骗我的事情,我不会忘记。”
黑英未回神之际,陆江城已经走远了。他抬起脚步,赶紧的追赶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话,似乎是找不到任何的共同话题。褒姒的事情过后,他们彼此的关系愈发的紧张。这并不是黑英想要看到的结果,如此的生分,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微妙与尴尬。
“天色晚了,我们就在这个镇子里找个客栈住下吧!”
黑英的提议,很快被陆江城否决。“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镇子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但我想,应该是与褒姒有关。虽然他死了,但这个镇子里的人却并不晓得。我们如此冒失,只怕结果也只是被拒之门外。我看不如,找个荒废的院落或者破庙,暂住一宿吧!”
陆江城说什么?黑英就做什么?完全是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在旁人看起来,更像是吵了架的夫妻俩生了隔阂一般,闹着旁人不知的别扭。
在小镇里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处拐角的巷子里,发现了一处残破不堪的院落。无主之地,大门里倒歪斜的依靠在门框上,似乎是在诉说着此刻的萧条。轻轻一碰,大门应声而落,震落了一地的灰尘。
陆江城干咳了两声过后,随着黑英走了进去。满地的青苔,绿油油的铺满了白色的石板路,肆无忌惮的延伸至整个院落。
脚下一滑,陆江城差点摔倒,好在黑英反应敏捷,立刻将其扶住。窘迫的她,很快挣脱了黑英搀扶着的手,尴尬的打破了彼此这番耐人寻味的姿势。
“谢谢!”
一句道谢,将两个人的关系推到了尴尬的至高点。
黑英面色僵硬的笑了笑,指着桥前不远处的院落道:“看样子,那里应该比较适合居住。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如何?这桥下的湖水已经干涸,走过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黑英在前,陆江城紧随其后。走到桥中央的时候,木桥突然发出嘎吱的响声,惊的陆江城心中阵阵狂跳。这湖水虽然干涸,但目测距离桥面的高度,却至少有一人之高。万一不幸的摔下去,指不定会伤成什么样子?
突**况下,陆江城整个人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一时间竟然忘了奔跑。眼睁睁的看着脚下的木桥发出阵阵响声,直到出现裂纹。
黑英最先反应过来,但他并没有对陆江城弃之不顾,反而回过头,抓紧陆江城的手,狂奔而去。在他们安然无恙的落地以后,木桥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断裂两半。
惊魂过后,陆江城瘫坐在地。如果不是黑英及时的拉住她,恐怕今天就会……
想一想,陆江城身后禁不住一身冷汗。还好,还好……
外面闹出来的动静,惊扰了屋内的两名正在沉的乞丐。他们步履蹒跚的从屋内走了出来,愁眉苦脸的看着木桥抱怨道:“这木桥断了,让我们以后可怎么出门啊?外来的,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座慌院已经被我们兄弟俩占领了吗?没事你们不去投宿客栈,跑我们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另外一个壮年跟着起哄道:“是啊!看你们衣着,应该不至于落魄至此吧?现在倒好,木桥断了,我们以后可怎么出去讨生活?”
左一句,右一句,听的人头疼。黑英十分不悦的打断道:“这座慌院早已经是无主之地,谁来谁走,是我们的自由。别以为你们先到了这里,就可以占山为王。若是惹急了我,别说一座木桥,就是这满院的房屋,我也要给它拆了。”
“瞧你年纪轻轻,张口闭嘴都是大话。只要这里有我们在,你们最好打消念头,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夜深露重,发生个好歹,可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年龄稍长的男子,一副牙尖嘴利的小人相。“董晖,我们进去!”
然而,站在他一旁的男子,不知是何原因,忽然脸色发白,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年长的叫花子赶紧弯腰去搀扶那个叫做董晖的乞丐,“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比昨天的状况还严重了很多呢?我看不如这样,明天我去给你叫个大夫,过来看看,否则,我怎么也无法安心。”
董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似疲惫的拉着对方的手,安慰道:“朱苋,我没事!不要叫大夫来了,我们一天乞讨来的钱,也仅仅只是填饱肚子。若是因为我这点小病,就惊扰了大夫过来,恐怕,你我又要几天吃不上饭了。”
“可是你……”
“我没事,真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刚刚只是觉得头有些痛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董晖打了一个冷颤过后,咬牙强撑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了解。若真的有什么好歹,我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被董晖三言两语蒙蔽了双眼,朱苋当真以为,董晖只是普通的头疼。随即,在董晖的坚持下,朱苋这才放弃寻找大夫的念头。
然而,话音一落,叫做董晖的男子再次剧烈的头疼起来。似乎是病情来势凶猛,以至于董晖忍不住的哀嚎出声。
与此同时,陆江城细心的发现了董晖手臂上被衣袖遮挡的红色斑疹,若隐若现。她不假思索的上前探了探其额头的温度,意外的发现,董晖的额头滚烫如炉。
陆江城当即追问道:“有没有觉得腰背酸痛之类的?”
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董晖错愕的看着陆江城,本能的反应道:“你怎么知道?”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陆江城颇为沉重的通知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得了天花。”
天花?天花是什么?董晖完全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看着陆江城凝重的小脸,董晖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病症。
他自甘堕落的放弃道:“看来,我这病应该是很难医治了。算了,反正我们这些叫花子的命,也不值钱。早死晚死,也不过是睁眼与闭眼的事情罢了!”
朱苋难过的拉着董晖的手臂,哀求道:“董晖,我不允许你说这样丧气的话。既然这位姑娘知道你的病症,想必,她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你的。”
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经过朱苋的提醒,董晖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加注在陆江城的身上。“姑娘,我求你,救救我,好吗?我知道,我们刚刚说话的态度惹怒了你,但我们也只是气在头上罢了!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
陆江城为难的摇了摇头,拒绝道:“对不起,我并不是大夫,所以,我并不懂得这方面的药理。”
董晖近似绝望的低下头,“算了!生死有命,我还在强求什么呢?”
跟在身旁的黑英眼见事情发展,内心震惊无比,“天花是什么病?怎么小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病症呢?”
陆江城苦笑的解释道:“天花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症,太子殿下最好少与其接触才是。若是不幸得了这个病,按照目前的医疗水平,也只能像他那般,等待着死亡的临幸。”
若是情况真的如此危及,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如果这个病症真的到了难以医治的地步,那么,这个男子的存在,势必会威胁了更多人的生存之道。疫.情之下,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黑英内心不断思量,该如何应对之时,陆江城忽然质问道:“你是不是……在想着怎么处理他?”
黑英没有任何隐瞒的点了点头,“没错!若是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势必会导致更多的人被传染。我这样做,也是在维护大家共同的利益罢了!我知道,你可能会怪我自私,只不过……”
“我没有怪你!换做我,也是一样的。若是现在的医疗水平,无法根治天花,那么我会立刻想办法阻止他的蔓延,以求取更多人活下去。”陆江城善解人意的模样,让黑英深受感动。
“你真的不怪我吗?”
对于黑英的追问,陆江城胸怀坦**的应道:“对,我不怪你!但是,我想求你,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将他处理掉。因为,得了天花这种病,很有可能会有自愈的机会。我不想,因此就断送别人的一生。”
黑英同意了陆江城的请求,与其露宿在院外。
目前情况下,董晖接触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朱苋以外,似乎并无他人。也就是说,只要朱苋不离开这个院落,居家隔离,那么对于别人来说,就相对于安全的多。
夜里风凉,陆江城已经熟睡。担心她会着凉,黑英特意解下衣服为其盖上。
轻缓的动作,将睡的并不是很踏实的陆江城惊醒。看了看身上披着的衣服以后,陆江城随手拿了下来。“穿上,不要着凉!”
黑英推脱道:“我是习武之人,并不觉得外面有多冷。你不一样,还是穿上吧!”
若是一再拒绝,只怕会伤了对方的心。无奈,陆江城只好收下!“谢谢!”
又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谢谢,什么时候,他们才可以回到从前那般,没有距离的接近彼此呢?
感觉到目光的炽热,陆江城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黑英假寐。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陆江城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安静的聆听。
“我离开漠北的时候,可敦告诉我,这个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你要她怎么做,她就会怎么做,因为,我是她们眼里的王,她们必须服从。我不信邪,所以我跑了出来,可惜多次都被可敦拦了回去。”顿了顿,黑英讲道:“听说松仁准备与西陵国的皇帝和亲,所以,我乔装混在了队伍之中,偷偷的溜了出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要去哪里?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奄奄一息的躺在草丛里,喊着让我去救他。”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死了!我没有能力救下他,所以,我只好伪装成他,进了山寨,假装做了黑龙的儿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黑英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陆江城忍不住的迟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难道黑龙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吗?”
黑英苦笑一声道:“说来也是缘分!原本的黑英,竟然与小王长得如出一辙,我想,这应该就是黑龙没有发现我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