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坐在椅子上, 喝了两口水，才看向许意问：“什么时候谈的？”
许意先说：“上个月。”
又马上补充，“也不是上个月。就是我大学的时候谈了三年那个男朋友，上个月重新在一起了。”
当时, 许意没跟父母隐瞒自己谈恋爱这件事, 但他们除了提醒她注意保护自己、注意安全之外，只问了周之越大致的情况。想着她年龄还小, 学生时代的恋爱, 能走到最后的可能性有限。
后来毕业, 许父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暇问及此事，再问时就听她说已经分手了。
原因大概也能猜到。
许父问：“这么快就考虑结婚了？”
许意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还说, 让我赶紧找个男朋友陪着我。”
许父：“......”
许意看他表情不太好, 眉头微微皱起来，立刻化身推销员, 说起周之越的好话。
“他对我特别好，什么事都先想着我，我跟他在一块儿也很开心。而且算上大学, 我们在一起都三年多了, 性格、人品、习惯什么的都很了解, 考虑结婚也不算快吧...”
“还有...之前分手也是我提的，他其实不想分，也没再找过其他女朋友, 一直想着我。”
许父还没说话，许意的手机就先响了一声。
周之越：【地址？】
许意看向许父：“他还等着呢。你要是这次没心情见，那我就不让他来家里, 直接给他找个酒店住下。”
许父环视一圈自己乱糟糟的小房子，说：“别让他过来了。”
“好...”
许意有点失落地垂下眼。
很快, 听到许父又说：“出去找个饭店吧，给他发饭店的地址。”
许意眼睛马上又亮了：“可以欸！”
她拿起手机，给周之越发了个附近的饭店名字，让他直接来这。
随后，提醒他：【我爸也在哦。】
【我们三个一起吃顿晚饭。】
【你不会介意吧？】
聊天框顶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二十多秒，才收到一个【好】字。
周之越：【我尽快到。大概四十分钟。】
周之越：【会不会太迟？】
许意笑着回他：【迟又能怎么办，你还能瞬移过来是咋的。】
周之越：“......”
许意又把“四十分钟”这话传给了许父。
许父说：“正好，我去洗个澡。”
一会儿后，许父利利索索地从卫生间出来，还换上了去年过年时许意买给他的新毛衣，把胡子也挂了一遍。
提前点好的外卖被发配去了冰箱。
许意好几年都没看许父这么精致的样子，笑着说：“可以啊爸，你现在这样一收拾，看着比刚才年轻了至少十岁呢。”
许父看她一眼，淡道：“这哪叫收拾？我就洗了个澡，不然让你男朋友看见，以为你爸邋遢、不爱干净。”
许意笑着哄他说：“就算你真邋邋遢遢不爱干净，他也不敢说什么的。”
许父最后在门前照了遍镜子，轻咳一声：“那不行。还是得注意点形象。”
-
其实，许父现在住的这房子离机场不远。
开车开快点，也就十多分钟的路上。
当时找房子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位置偏，房租便宜，另一方便也是方便能接到机场的单，多拉点客人赚钱。
许意和许父提前十多分钟到饭点，周之越却是快四十分钟，正正好踩点进了包间。
许意正想问，是不是路上堵车，又觉得这个时间，应该也不会。
她就看见，周之越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袋，保养品、首饰、糕点、烟酒茶什么都有。
许意看着他笑。就这么点时间，他这动作倒挺快。
周之越进门，站在原地，毕恭毕敬叫了声：“叔叔好。”
许父也站起身，打量他片刻，往他那边走了几步：“小周啊，先坐。”
周之越把一堆礼品袋放在旁边柜子上，轻抿了下唇：“这次来得太着急，也没提前问您喜欢什么。”
许父看了眼：“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就是一起随便吃顿晚饭。”
“快坐吧，小周，别拘束。”
许意安安稳稳坐在那，笑着说：“是啊，你俩快坐，不然我也得站起来了。”
终于，结束了推来推去点菜这一趴，包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许父：“小周这次过来是，来苏城有事要办？”
周之越：“不是。许意发消息跟我说，家里有点事要回来，我怕她一个人处理不过来，就过来帮忙。”
许父语气无奈：“没什么事，前几天我都处理差不多了，剩下都是些琐碎的，不用帮忙。”
许意笑着说：“我也说没什么事，消息发出去，没想到他人都已经过来了。”
许父默默喝了口茶。
“小周在北阳工作？”
周之越：“对，叔叔。我今年刚回北阳，现在跟朋友一起开公司。”
许父：“什么公司？”
周之越：“做芯片设计的，我大学就学的这个，算是专业对口。”
许父点点头，又问：“以后，你们怎么打算的？”
许意张口，正要说话，被周之越抢先：“看许意怎么打算。我在北阳还是在苏城都可以，如果要来苏城，我可以在这边重新开家分公司，经济上没问题，您放心。”
许父看向许意：“你呢？”
许意笑：“我工作可没那么容易变，好不容易升职加薪调过去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北阳待着了，要不把你也接过去？”
许父撇撇嘴：“我不去。你们年轻人自己安排，不用考虑我。我跟你陈叔叔他们几个都约好了，他们孩子也没留在苏城的，我们组团养老。”
又说了会儿，菜也上桌。
许父不是话多的人，想到什么问什么，大多数时候，也就是沉默地吃饭，由许意来活跃气氛。
吃得差不多，许父看向他：“小周抽烟吗？”
周之越下意识看了眼许意：“我不抽烟叔叔。”
许意：“爸！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赶紧戒了，年轻时候你都不抽，年纪上来开始抽！”
许父：“我不抽。我就是问问他。”
“......”
许父又问：“喝酒吗？”
周之越顿了下说：“喝得不太多，如果您想喝，我可以陪您。”
许父思忖着说：“那喝两杯吧，时间还早。”
许父酒量也很差，和周之越差不多，而且都是喝了酒也不会话多的类型。
两人加起来喝了没半瓶，就都看着有些醉。
许意笑了下：“行了，都不能喝就别喝，不然都喝多，我可照顾不过来。”
“爸你赶紧回家睡觉去，小周也累了一天了，大老远飞过来。”
听到“小周”这个称呼，周之越侧头，盯了她一眼。
许意笑嘻嘻地朝他眨了两下眼。
三人一起出门，许父要去前台付账，发现已经被周之越结过。
周之越：“我叫个车送你们回去。”
许意说：“我爸那住不下，我也住酒店。”
又看向许父：“我们先送你回去。”
许父：“不用送。”
他停了两秒，问：“你们，住一家酒店？”
“对啊。”许意赶忙抬手比了个二，说：“两间房！”
许父这才点头：“行，早点休息去吧，没啥事明天你俩就回北阳去，下次有空再带着小周回来。”
-
夜色昏黄，上车之后，许意和周之越并排坐在后座。
周之越握住许意的手，好半晌后，低声问：“...叔叔这算是同意了吗？”
许意笑，故意看着他问：“同意什么啊？”
周之越没说话，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许意歪头靠在他肩上，这才说：“应该是。我爸很好说话的，从小就不会干涉我什么。而且，你对自己没自信吗？”
周之越握她的手紧了些。
他还真没什么自信，从机场过来就紧张了一路，生怕许意的家人会不同意。每个可能问到的问题都提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没想到许父基本也没问什么。
许意轻声说：“放心吧。根据我对我爸的了解，他应该是挺满意你。”
周之越刚才喝了些酒，带着酒气的呼吸洒在她耳畔，热热的，有点痒。
他低低地说：“以后我们多回来看叔叔。”
“对了，今天怎么没见阿姨。”
许意眼眸垂下去，很小声地说：“我妈她...不在了。”
周之越侧过头，默了一瞬：“什么时候的事。”
记得大四的时候，许意还经常跟妈妈打电话。
许意看向窗外，“毕业那年...”
周之越揽住她的肩，几秒后说：“你当时回苏城也是因为...对不起，你如果不想说，那我不问了。”
许意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想说了。一会儿到酒店，我就跟你说。”
周之越手用力了些，把她的脑袋压到自己肩上：“好。”
坐飞机来苏城的路上，许意就想清楚了，等这次回去，要把之前的事都告诉他。
从前，她一直认为，这种不高兴的事，也没什么分享的必要，不然也只是多了一个人跟她一起不高兴。
但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许父的事，想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最近家里发生的那么多事，就像当年一样。
大概，许父也是出于跟她差不多的心理，觉得没必要，也不想说了让她担心。
但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只会让人更担心，生怕下次又发生什么事，许父还是瞒着不告诉她。
这道理，对周之越也是一样。
许意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会急匆匆的来苏城找她。
想到这，她抬头看他，“你是不是...挺没安全感的。”
周之越本想下意识否认，但最后，还是别开头，“嗯”了一声，坦言说：“怕你会像以前一样，突然回家，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许意有点想哭，重重抿了下唇，小声，但很认真的语气说：“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嗯。”
-
到酒店前台，许意和他十指相扣。
周之越低头看她：“一间还是两间？”
“......”
许意无语，反问：“小周想要一间还是两间？”
周之越语气平平地说：“小周想要两间。”
许意正要炸毛，就听见他继续说：“你男朋友周之越想要一间。”
本来，她刚在车里还被那气氛搞得很伤感，突然又被他逗得有点想笑。
“之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挺幽默。”
周之越眉梢微抬：“那你今晚要小周，还是？”
前台深夜被撒狗粮，露出礼貌的微笑，看着这俩人打哑谜。
许意摇头：“不要小周。”
周之越这才看向前台的工作人员：“一间行政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