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邹氏就哭天喊地的,像是要把整条清河街的人都要喊来瞧热闹。

“天爷啊!你睁睁眼!看看这个不孝的东西啊!”

沈流筝到的时候,正瞧见陆瑾安满脸冷漠地跪在正厅中央,任凭邹氏又打又骂,胡乱撕扯。

邹氏号啕,眼泪鼻涕横飞:“当年若不是为娘,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好好好,现在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是攀上沈家的高枝儿,嫌娘累赘了是吗?”

“夫君这是做什么?”

沈流筝提着裙摆,扶起陆瑾安,他却丝毫未动。

“阿筝,派人送母亲回乡下的庄子,今日便走。”

沈流筝迟疑,瞅了眼已经能快哭晕的邹氏,想必是为了那四箱子黄金的事。

“左右那金子不是已经进宫了,也没出什么大纰漏,流在外面的金子也悉数收回来了,何必再苛责母亲?”

“不行!”陆瑾安呵斥一声,邹氏也被震住:“若继续纵容,怕是接下来你我都要陪她殒命!”

沈流筝内心冷笑,同他说过那么多次,邹氏爱随意进自己的小院儿乱翻,你不管,今个儿出事儿到自己头上了,才知道厉害。

邹氏此时也怕了,求助似的看着沈流筝,连着旁边的齐婆子也跟着跪爬了过去。

“夫人!求您劝劝侯爷吧!老夫人毕竟是他的亲娘啊!乡下那样的日子,她过不惯的!”

沈流筝皮笑肉不笑:“齐妈妈这是做什么,您毕竟是母亲房里的,哪轮得到跪我?”

齐婆子一愣,这是拿自己曾经说的话,赌自己的嘴?这沈氏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模样?

眼见陆瑾安真要下狠心,齐婆子扯了扯邹氏,二人对视,她闭眼点了点头,随即跪倒陆瑾安面前。

“是老婆子没看顾好老夫人!老夫人她说,她说愿意交出管家权给夫人,并在佛堂前自省一个月!”

邹氏还要再说,被齐婆子按了下去。

“阿筝,你觉得呢?”

沈流筝装作为难的模样,小声说道:“一切听夫君的吧。”

邹氏虽恨得牙痒痒,但也不得不双手将管家权统统交出去,连着眼睁睁看着阿糖带人将屋子里,所有从沈流筝那搬来的东西,又搬了回去。

“小心着点,把那海棠纹镶金雀儿的炕桌也拿上,夫人找了好久呢,原也是被老太太借来了!”

邹氏被齐婆子搀着,已经气的够呛,此刻更是捶胸顿足的说不出话来。

阿糖只觉得爽快,召唤着人搬的整个房间空****的。

“让我再看看……”

齐婆子压着气儿,咬牙切齿的说道:“满院子都知道阿糖姑娘是个好相与的,今儿着作派,莫不是针对我们老太太……”

“妈妈说的对!满院子的都知道我是个好相与的,可今个儿,妈妈觉着我不好相与了,那就该细心琢磨琢磨自己的错处,怎么就把我这么个好相与的,变成了不好相与的!”

齐婆子气得咬后槽牙,这小丫头以前看着是个没长脑子的货,如今跟着她主子了,竟还能生出半颗脑子!

阿糖娇娇地哼了一声,又瞥见了邹氏身上穿着的那件紫乔翠纹裙。

“老夫人快快褪去身上这衣裳,奴婢不好冒犯,便在门口守着,等齐妈妈送出来。”

邹氏气得要过来扇她,却被齐婆子拦下,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再生事端怕是真要回乡下老家呆着了。

“阿糖姑娘,就不怕主君知道糟了报应!”

“不怕!”阿糖抻着脖子,她今日就是要替夫人好好出这口气的:“齐妈妈都不怕报应,我怕什么?”

“自我家姑娘进了你们侯府,你们一边作贱她,日日说她出身商贾卑贱无比,一边用着她的嫁妆往自己身上贴金!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不过是欺负她是个知书达理之人!”

“你……你……”

邹氏此时全无气势,只能缩在齐婆子怀里委屈地哭。

“你什么你!齐妈妈莫不是以为我也是个吃素的?不怕告诉你,我自小在沈府长大,受的是我们老太太屋里老妈妈的教诲,十三岁我便做了夫人房里的一等女使!自然……”她骄傲地仰着小脸:“也是姑娘宠我!以前是夫人不让我造次,我也跟着主子忍着,如今不同了,谁要是欺负我家夫人,我阿糖就咬死她!嗷呜!”

她往前龇牙咧嘴,嗷嗷的像只小老虎。

转头离开之际,还不忘说了句:“日后再敢抢我的糖糕,我咬死你!”

……

沈流筝瞧着阿糖大包小包地往院里儿送,笑着摇了摇头:“你何必如此?”

阿糖却不在意:“我刚还去叮嘱了云飞哥哥,若是以后有外人进了咱院里,定要给他当贼狠狠揍一顿!”

阿糖举着拳头,嘟着圆鼓鼓的小脸蛋装着凶狠。

“夫人,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沈流筝看着手中的管家钥匙,心中思索片刻:“随我去找一趟江瑶。”

“我要叮嘱一下她,明日进宫之事。”

……

江瑶办事,竟比沈流筝想得还要周全得多。

自从青云阁给了她,她竟比自己还要上心几分。而柳云昭和离后,怕她爹给她弄根白绫,亦或者让人给她沉了塘,死活不敢回家。

索性嚷着让沈流筝给她也买了栋宅子,搬到了江瑶旁边做邻居去了。

比起自己在侯府钩心斗角,沈流筝倒是十分羡慕她们两个生活。

想着,便走到了巷口,沈流筝正买着江瑶最爱吃的荷花酥。

“夫人,买点蜜饯嘛~”阿糖舔着手指头,撒着娇。

沈流筝正笑着掏钱,耳边却响起些不堪的。

“那江宅里住着的,是不是以前死了汉子,还有个疯婆母家那个?”

“可不是嘛!一个寡妇,住着这样的大宅子!定是被谁家公子给包了!”

阿糖听着笑出了声,扯着沈流筝的衣角:“夫人,说你呢!”

“去!”沈流筝瞪了她一眼,继续听着。

“嘶~我这几日怎么瞅着进进出出的,皆是男子啊?”

“我也瞅见啦!光东边镖局家,就去了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有瓦子里男伶,也是日日不避人啊!”

阿糖和沈流筝听得目瞪口呆,也顾不上找钱,小跑就去了江宅。

“夫人,你等等,等等我呀!”

沈流筝哪还沉得住气,脚下更是生了风:“他们定是为了败坏瑶瑶的名声,我怎么能看着她从一个火坑里出来,又被人拉进另外一个火坑!”

“这些杀千刀的混账,定是欺负瑶瑶一个人孤寡,我今日……”

嘴上说着,就到了江宅,阿糖刚要敲门。

“等会!走后门!免得又被他们传出去些瞎话!”

“你去叫上昭昭,多个帮手!”

待柳云昭迷迷糊糊被阿糖揪起来,几人盯着后门的锁,又泛起了愁。

“这样,阿糖,你去点把火!我们声东击西,趁乱爬进去,然后我们再……”

“啧……”

柳云昭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转了转脖子,又动了动胳膊,往后退了几步,抖着全身。

“沈流筝,让开!”

沈流筝还没回过神,她便一个助跑冲上去!

“阿达!”

“嘶~”沈流筝和阿糖抱在一起,倒退了几步!

看着已经断成了两节的门,和依旧打着哈欠的柳云昭,阿糖咽了咽口水:“夫,夫人,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以前,她,她好像没这么暴力吧……”

柳云昭打不走进门,见二人还抱在一起,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走啊!等你俩谋划完,江瑶孩子都喝满月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