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杨文手上缠着绷带,躺在病**输液。
昨晚手上口子封了七针,从中指指缝延着掌心划出一条大口子,鲜血满地,里面夹杂着玻璃碎片,送到医院时,光清创花了半小时,又将翻出来的肉缝合在一起,折腾到半夜。今天早上查房,医生告诉他,手上除了留疤外,可能会影响正常生活和工作,拆线后,还要积极配合做康复。
杨文一怒之下,直接报警处理。
接到消息时,徐绘整个人都蒙头转向,她不清楚现场什么情况,想不明白打架怎么会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酒精的副作用使孙炯涛到现在还没清醒,躺在**呼呼大睡,对外面发生的任何事全然不知,送完两个孩子去学校,徐绘去警察局了解昨晚情况。
正碰上去查看进度的老王。
老王她认识。管着公司财务,每年过节过年孙炯涛都会准备两个礼专门送他,偶尔也会叫家里吃顿饭,保证孙炯涛每个月工资第一个准时发放。
徐绘停下电动车,紧赶慢赶在台阶上拉住他,老王回头,惊出一身汗,左右看看确定没熟人,拉着徐绘到一旁,【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想问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吃顿饭还打起架来了?】
老王拍手,一脸为难,像是下定决心,正色道,【你赶紧先去医院吧,杨文报了警,罪名是故意伤人,今天我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听杨文的意思,孙哥不仅要赔偿,还面临坐牢。】
【坐牢!】
徐绘震惊出声,顿时六神无主,急着打听,【怎么会坐牢呢?伤着人了吗?很严重吗?】
【具体的我就不便透露了,你赶快吧,尽量让杨文跟你们达成和解,否则警察一调查,孙哥这边必定吃亏,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老王这边点到为止,他不能再说更多,交代好杨文所住的医院、病房就进了警察局。
深秋的午后,阳光穿透树叶间缝隙,影影绰绰在徐绘肩膀上留下斑驳痕迹,脚下卷过尘沙枯叶,周围一切变得寂静空洞,什么都听不到了,连路过身边的人脸上什么表情都变得模糊,一股悲凉从地缝蔓延到周身,似要将她吞没。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身体僵硬,脸上泪痕吹干隐隐发疼,她才尝试着挪动双腿,转身推着电动车赶往医院。
市区医院的门诊大楼,生命与死亡在这里交接,与急诊那边形成鲜明对比,徐绘一进去,就被面前的景象给吓在原地,直到护士经过,不耐烦地撵她,徐绘才回过神,拿着在外面买的花和水果篮子,按照老王给的位置找了过去。
【对,领导,我这边不要紧,后续康复跟上就可以了,就是对领导你不好意思,原想着一起吃个饭化解下矛盾,没成想会变成现在这样,好的,好的,补偿按照公司流程来就好,至于孙炯涛的调查问题,我已经让老王...】
咚咚——
杨文当老王回来,说了两句挂断电话,【进。】
徐绘脸色惨败如灰,尤其在听到关于孙炯涛的调查问题,麻木的身体突然传来撕裂般疼痛,手指微动,水果篮子应声掉地。
空****的走廊一遍又一遍回**,声音引起杨文注意,【谁在外面?老王是你回来了吗?】
徐绘慌乱地用手背抹干眼泪,拿起东西,硬挤出一个笑脸,语调微颤,【你好,请问是杨经理吗?】
对于杨文,徐绘没有见过,总听孙炯涛回来抱怨过,领导给他安排了一个刚下来的大学生让他带着。
开始还不耐烦,时间久了孙炯涛嘴里对他改观不少。
再后来,孙炯涛基本全权放权,谈合作,签合同,见客户之类的事都交给杨文,自己乐得清闲。
杨文的上手速度,比预想中还要快。
见到本人那刻,徐绘心倏地沉了下去,她一眼就看出杨文和孙炯涛之间的差距,那不是几年资历就能代替,而是与生俱来的成熟和隐忍。
即使穿着病号服,坐在**也会注重形象,不让弱小那一面露出来。
「你是?」
徐绘放下东西,「我是孙炯涛的妻子。」杨文变了脸色,她置若罔闻,「我来为昨天晚上那件事专门来跟你道歉。」
病房内霎时没声,静到能听见墨菲式滴管中水滴的声音。
「我不用你来道歉。」
杨文冷着脸拒绝,他举举胳膊,「道歉不能换回我健康的手。」
徐绘脸刷的白了,局促不安的绞着下摆,来之前想过千万遍对话,愣是被这句朝纲的话给硬堵了回去。
话在嘴边过滤好几次,扯着勉强难看的笑,卑微低头,「我知道这件事孙炯涛做得不对,我就是来跟你协商这件事,能不能赔钱别告他了。」
「赔钱?赔多少钱?你看我这只手值多少钱?你知道我坐到总经理这个位置,每天用这只手要签多少名,有多少合同等着我拟,又有多少会议等我开,你知道耽误多少事吗?!」杨文厉声强调,「我看他就是气不过,故意弄伤我这只手!」
「不、不!我对象他不是故意的!他没这个胆子!」
徐绘激动的攥紧拳头,她尝试去解释这就是个误会,身体剧烈抖动想要奋起反驳,大脑中仅存那点理智逼她重新坐下,克制住爆发的情绪,颤声道,
「他胆子很小的,平常在家里我让他切个菜切到手都要嘘呼半天,更不用说故意伤害您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酒店里肯定有监控,把监控调出来一看就清楚了。」
杨文并不领情,「调监控是警察的事,你与其在我这里磨时间,不如让孙炯涛早点配合警察,我这边需要休息了,麻烦你请回吧。」
徐绘试图说服他,「杨经理,您看您刚入职时就是我们家老孙带的,工作上一直都挺好,我在家里也时常听老孙夸你是个能手,现在您坐到这个位置,全是我们家老孙能力不足,还自我认知不清,他已经被公司裁员,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再深究下去,我们赔钱,您看怎么个协商法能满意?只要不让他去坐牢。」
有的时候,打感情牌是个好东西,孙炯涛这件事用错了方法,并不代表其他方面就很差。
谁心里都清楚,孙炯涛就是个怕事的主,不争不抢,尽力做好分内,不与公司其他人一样同流合污,也算是独一份的清流。
可就是这份清流,让有些人给盯住了。
杨文表示不会同意和解,他很干脆,「既然报了警,警察那边就有警察的处理方式,不是我或者你们能干涉的,还是那句话,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早点配合调查完毕是最好的办法。」
一句话定死了徐绘所有希望。
「杨文,孙炯涛好歹算你半个师父,你不能就这么毁了他。」
不光是孙炯涛,如果说他去坐牢,那两个孩子呢?以后呢?都会受这份牵连。
「我不毁他,他自己要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