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恩怨纠结(三)

雄奇俊伟的黑木崖之下,一片殷红如血的小溪群,正是大名鼎鼎的猩猩滩。相传这猩猩滩的红色溪水在宋代以前还是清澈见底,甘凛生津的干净溪水,而不是如今这幅黄泉逆流的歪瓜裂枣模样,也不叫猩猩滩。

但在北宋初年,宋朝皇帝派遣军队伐辽,大军原本进展十分顺利,结果在猩猩滩这里遭到辽国铁骑的突击,数万军队或死或伤,丢盔卸甲,血流漂橹。第二年,原本清澈的溪水,却忽然变红,之后几年,溪水越来越红,直至如今这番殷红如血的样子。

黑木崖与猩猩滩这片地方,处于河北腹心,又比邻晋省,按说应当人丁兴旺,好不繁荣。日月神教占山为王百多年,早就应该被朝廷大军剿灭了才是。可就因为这猩猩滩到了晚间,血红的溪水反射月光,更显得鬼蜮阴森,再有旁边巍峨的黑木崖相映成趣,活像是到了阴曹地府一样,没有几分胆量,都不敢在此生活,是以朝廷干脆放弃了这片地方,渐渐成了三不管地带,直到明教残余到此另立山头,成立了日月神教。

任我行一行在猩猩滩站了没多久,就来了两名紫衣男子,正是杨莲亭的嫡系‘紫衫使’,这二人一般的高大威武,一般的步履矫健,只不过一个提刀,另一个身背长枪而已。

向问天见到二人过来,连忙迎上去躬身行礼,之后说道:“小人见过上使,在下听声堂弟子童化金,这几位也是我听声堂弟子和刑堂弟子。”

那提枪的紫衣男子点点头,说道:“原来是听声堂的,怪不得我见你面生。”黑木崖就那么大地方,两名紫衣男子在黑木崖生活了近十年,大多数黑木崖弟子就算不认识也都面熟,唯独这些听声堂弟子例外,他们其实就是哨探,平时分布在各地,两人没见过也不算稀奇。

向问天赔着笑容,满面谦恭,又小声的说道:“至于这位前辈,则据说是东方圣教主的故人,原本想自行上崖,但崖顶防卫森严,起了误会难免不美,是以小人极力邀请这位前辈与我等几个共同上崖。只不过这位前辈脾气古怪了些,不喜说话。”向问天话音未落,那四极大剑赵奇瑞便一声冷哼,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向问天连忙赔笑了两下,之后退了下去。

那两名紫衫使对视一眼,其中使刀的男子上前说道:“见过前辈,文成武德圣教主早有吩咐,如果有他老人家的故人来访,便让我等恭敬的请上崖。如果前辈意欲寻东方圣教主,可随我等上崖。”

赵奇瑞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嘿,如果我想上崖,你们还真能拦住我不成?不过十多年不见,东方兄弟不仅做了神教教主,还是圣教主,还他么文成武德,他的排场是愈发了得,还准备羽化登仙不成。”

两名紫衫使者喏喏不敢接话,只有说道:“前辈武功高强,我等末进自然拦不住前辈,不过前辈是教主的旧识,如果摸上黑木崖,与守山弟子起了冲突,须得与教主面上不好看,前辈也不好对教主交代。”两名紫衫使听赵奇瑞的话语,似乎与东方不败交情不浅,甚至还揶揄了两句‘文成武德圣教主’之称号,当下也不敢再说,只好以教主称呼东方不败。

向问天插话道:“前辈,时间不早,而且教主他老人家也派人等了数月,前辈不如随我等早些上山,也可以与教主相见。”

赵奇瑞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两名紫衫使在黑木崖上也是横行惯了的,不过对上赵奇瑞这位脾气古怪,又似乎与教主有旧的前辈高人,两人也不敢无礼,只有当先在前面领路。

向问天紧走两步,跟上二人,之后低声说道:“两位上使威名远播,小人如雷贯耳,这番回到黑木崖原想谋个好差事,不意竟见到两位上使,便是无功而返,此行也是不虚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两位上使在崖下风吹日晒数月,想来是辛苦的紧了。”向问天口中说着阿谀之词,手上的动作也不慢,两颗豆大的珍珠,分别塞入二人手中。

两人余光一扫,手中又略为掂量,面上便也浮起了笑容,那使刀的男子笑道:“些许薄名,童兄弟过谦了,我兄弟二人与听声堂的于执事倒也相熟,等回到崖上便替你引荐,说不得还要在他面前美言几句。”

向问天脸上浮现讶色,说道:“难道李长老又提拔了新执事,我原本是想走走张执事的门路,不过既然二位上使与于执事相熟,那说不得还要多多劳烦两位上使了,事成之后,小人必有厚报。”

那使枪的男子哈哈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大哥,你记错了,于执事是新提拔的财堂执事。”

那提刀的男子一怔,笑道:“是了,是我记差了。”两人一个哈哈打过,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试探过向问天一样。向问天心中冷笑,以他这种老江湖,又怎么会被这两个家伙诈到。

那使枪的男子又道:“不过于执事说话也是管用,毕竟于执事管着听声堂的钱袋子,而且于执事与听声堂李长老又是儿女亲家,他在听声堂也是可以做一半主的。”

向问天装作满脸喜色,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这次可要多谢二位上使。对了,不知杨总管是否还在山上,我回山时听说,风雷堂那边好像抓到了任我行的尾巴。”

几人正走到一处山道关卡处,那提刀的紫衣男子说道:“杨总管早两日便下崖了,咱们如今上崖,崖上的规矩森严,你们可都小心着些。”说罢又对赵奇瑞笑道:“前辈请。”

赵奇瑞还是一声冷哼,而向问天则唯唯诺诺,退回任我行等人身旁,不动声色的与任我行打过一个眼色。

再经过数个山道,来到一处小河之前,那提刀的紫衣男子放出响箭,对岸便摇过来两艘小船,将一行人接了过去。到得对岸,一路上山,道路愈发陡峭。

一行人沿着石级上崖,经过了三道铁门,每一处铁闸之前,均有人喝问当日口令,检查腰牌。到得一道大石门前,只见两旁刻着两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义英明”,横额上刻着“日月光明”四个大红字。过了石门,只见地下放着一只大竹篓,足可装得数十石米,众人纷纷踏上竹篓。竹篓越升越高,在经过三次转折,一共分四次才到得崖顶。

这番折腾下来,日头已经偏西,金黄的余辉洒落整个黑木崖,照在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上,牌楼上四个金色大字‘泽被苍生’,在阳光下发出闪闪金光,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头次上黑木崖的重楼,何伟业均有震撼之感,任盈盈虽生于黑木崖,但对黑木崖的记忆已经淡薄,只能隐隐约约想起某些景物,而向问天与任我行则是唏嘘感叹,有些沧海桑田之感。

便是唐家三老,也心中一动,暗道:“日月神教百年基业,果然非同小可,别说唐家难以望其项背,便是执正道牛耳的少林武当恐怕也多有不及。如果不是任我行与东方不败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以这两人的雄才伟略,任一个统管整个江湖的邪魔外道,都能掀起诺大风雨。”

任我行最先回过神,看着白玉牌楼,轻哼道:“泽被苍生,嘿!”接着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精光。

两名紫衣使者并未发现异常,引着赵奇瑞向文成武德殿走去,又吩咐向问天等人离开,赵奇瑞却冷声说道:“让他们跟着便好。”两人虽然奇怪,但并未多说什么,嘱咐了向问天,任我行等人几句小心规矩,便带头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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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崖下,猩猩滩处,一身风尘的杨莲亭目光复杂,忧虑中夹杂着狂热,精神有些亢奋,却难掩患得患失之感。身后跟着他的四名心腹手下,宁一凡,张君,王岩明,李玄闽。

这段时间杨莲亭的态度与行为颇为诡异,几名长老一直跟在杨莲亭身旁,对杨莲亭的目的多少有些猜测,一个个也是脸色颇有些阴沉,对即将到来的一战拿不定主意。

杨莲亭等人来到上山的第一座关卡处,那守关弟子见到杨莲亭与四位长老到此,纷纷行礼说道:“属下见过总管,见过诸位长老。”杨莲亭点点头,并未说话。

那守山弟子继续说道:“两个时辰前,紫衫使王老大和王老二带着一名身背大剑的男子上山,说是东方教主的故人,身后还跟着几名听声堂与刑堂弟子。”

杨莲亭点点头问道:“可有什么异常?”

守山弟子回道:“腰牌与印信具是不差,只是有些面生,对了,那上山的听声堂弟子,倒是问起过杨总管是否在山上。”

杨莲亭脸上浮起诡异的微笑,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带着众人快速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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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某半山腰,一个汉子踩在树梢上,眺望远处之山峰,目光复杂,面容英伟,一身气势含而不露,虽衣着朴实,却自有一股摄人威势。双手空空,并没有什么兵刃。毕竟以古墓派张钺如今之身份武功,除非对上东方不败与风清扬这个级数的高手,否则有没有兵刃在手,却并无太大区别。只见他凝视良久,最后一声低喝,身形如电,在树林中电闪而前,却并未刮坏衣衫,身法虽质朴,无甚华丽,但速度却奇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掠出数十丈,到了某些山崖之前,更是双臂平抬,犹如大鸟,生生飞出数丈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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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距离黑木崖三十里之外的官道,帝氏兄弟正策马狂奔。

风云汇聚黑木崖,各方都已登场,只待最后的集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