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雪和戚南行掰扯完了, 刚要去休息,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戚南行隐没身形, 赫连雪走到门口, 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柴良的声音。
赫连雪打开门, 疑惑地看着他:“掌教大人, 有事?”
柴良没理会她,朝房间里低低地喊了一声:“师兄,我知道你在里面,借一步说话。”
戚南行便现出身形,朝房间外走去。
“慢着。”赫连雪抬起一只手臂, 撑在门框上, 拦住戚南行,“我这房间,是你们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的?”
她满脸不悦地看向柴良,叫他一声“掌教大人”,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连她都敢无视?
“你有什么话, 就在这里说吧。”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这里一刻都离不开你师兄, 必须和他时刻在一起才行,不能放他出去。”
“你……”柴良一张脸都快要绿了, 一副吞了苍蝇般的难受模样。
戚南行无奈地拉开赫连雪的手臂,对他道:“进来吧, 有事屋里说。”
眼看他似乎没办法将师兄叫出来,柴良把心一横, 迈步走进那道门。
“什么事,你说吧。”赫连雪将门关上,好整以暇地靠在那里,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柴良一看见她就烦,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她,直接跟戚南行道:“师兄,我来是为了劝你一句,不要再跟她搅合在一起了!”
“魔域那边已经传出消息,马上就要拥立新魔君上位,她这个旧主岂能甘心?”柴良斜了赫连雪一眼,气急败坏地问,“你该不会还想去魔域帮她夺位吧?”
“现在云无疚已经彻底疯了,死也要拉你们垫背!他到处宣扬是你用招魂术将她起死回生,重新招回人世,说你与魔族同流合污、图谋不轨,引得仙门各家义愤填膺,只怕要不多久就会找上门来,找你算账了!”
“师兄,算我求你,别再管她了!”柴良苦口婆心道,“你若再跟她同进同出,天天与她搅合在一起,岂不坐实了那些谣言?你不顾自己的名声,好歹也要想想天剑宗吧?岂能由着外人污蔑我们,说我们天剑宗与魔族同流合污?”
“掌教大人,说够了吧?”赫连雪目光冷幽幽地看着他,“你不就是想让我走吗?我也不是那种不要脸皮之人,自然不会赖着你师兄不走。但是你以后可千万别让我碰到,不然我铁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因为你实在太讨厌了!”
她说着,又瞪了戚南行一眼,冷声道:“告辞!”
眼看她拉开门就要走,戚南行连忙把门堵上,拦住不让她走。
“你拦我干什么?”赫连雪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才不在这里讨人嫌!”
“师兄,你赶紧让她走!”柴良急切道,“留着她就是个祸害!”
戚南行被他们吵得头疼,沉着脸道:“够了,你们两个别闹了!”
“她是我招回来的灵体,没有我的血就不能活,你要让她走去哪里?”他看向柴良,语气沉重又无奈,“再说了,从认识至今,她可曾害过你一次?你又何必如此容不下她,要对她赶尽杀绝?”
“师兄,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你迷成这样?”
眼看着戚南行依旧执迷不悟,铁了心要护着赫连雪,柴良又气又急,忿恨不平道:“她是没害过我,可她害死了小师妹!难道你忘了小师妹是怎么死的吗?要不是她见死不救,小师妹怎么会死得那么惨?怎么会被那黑衣人炼化成……”
他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声音喑哑,喉咙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
“要不是她撺掇小师妹去人间看花灯,小师妹怎么会出这种意外?她只顾自己逃命,根本不管小师妹死活!”
“你一次次耗尽全部修为和灵力,倾洒半身鲜血开启招魂术才把她救回来,她可曾感激过你一点半滴?”
“你为了救她脱离梦境,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也不知是遇到多大危险,出来之后的修为竟然掉了好几重,身骨瘦削到几乎脱了相,她可曾问候过你一句?”
“你在沙漠里为了找她,翻遍多少沙丘,连风暴都不顾,几次险中逃生,可她出来之后,因为云无疚的一句污蔑就怀疑你,她可曾真心信任过你?”
“她从来都没有!”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赫连雪,柴良恨声道,“她根本就没有心!”
似乎没想到柴良竟将那些事全部抖落出来,他的心思再无处可藏,戚南行长眉紧蹙,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收场。
赫连雪默默看着他,过了会儿,淡淡开口道:“我是没有心……可我没做过的事,我也不想认。”
“带戚若雪去人间看花灯,的确是我撺掇的没错,可我没想到云无疚他们会设下埋伏,还把她当成我,射了她十几支销魂箭。”
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一切,赫连雪低声道:“我逃走的时候,她还活着。我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离开,那些仙门中人自然会救她。可是我没想到……云无疚起了坏心,不仅没有救她,反而震断了她的心脉。”
狭长的眉峰紧紧蹙起,戚南行眼神冷得像万年寒冰,哪怕他早已知晓妹妹的死与云无疚脱不开关系,却没想到他不仅见死不救,反而痛下杀手。
柴良满眼震惊地盯着赫连雪,嘴唇额角都开始哆嗦,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你肯定在撒谎……”
“不信你们可以自己看。”赫连雪看向戚南行,“我推你身上的那颗梦珠呢?”
虽然梦珠碎了,以后不能再使用,但是先前那些梦境还在,只要用灵识就能窥视其中发生的所有事。
戚南行拿出那颗碎成好几瓣的梦珠,与柴良一同探看其中的梦境,看到云无疚亲口承认是他故意震断戚若雪的心脉,就为了引起戚南行和整个天剑宗的仇恨,让他们与赫连雪结下仇怨,水火不容。
柴良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彻底崩溃了,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掩面放声痛哭。
四周下着结界,外面听不到这间房里的声音,可那苍凉又悲怆的哭声听得人难受,也许他想自己待会儿吧。
赫连雪走出房间,戚南行便跟了上去,留下柴良一个人在房中。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空旷的长街暗无人影,所有灯笼都熄灭了,只有深蓝的夜幕中稀疏地亮着几颗星子,忽明忽灭地闪烁着。
赫连雪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心情沉重又压抑。
戚南行沉默地跟在她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走出那个小镇,郊外的荒野冷风飒飒,黄草疏疏。
赫连雪问戚南行:“你为什么从不问我,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戚南行淡淡道:“我知道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赫连雪自嘲地笑。
戚南行沉默了许久,淡淡道:“你还记得在风清关那边的太子庙,你问过我是怎么看你的。”
他转头看向她,说了八个字:“至纯至真,澄净天然。”
赫连雪定定看着他,仔细体味那八个字,是在夸她吗?
原来她在他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吗?
如果她还是个活人,大概会忍不住酸了鼻子,掉下几颗金豆子吧。
赫连雪仰头望着稀疏的星空,还好她是个灵体,没有眼泪。
路旁有棵酸枣树,结着一串串细小的果子,恰好垂落在头顶。
赫连雪穷极无聊,跳起来抓那树枝,不想那酸枣树枝上竟长满大大小小的尖刺,一下划破了她的脸。
她刚落下地,就清清楚楚地看到戚南行的脸颊上同样多了一道尖刺划出的伤口,隐隐渗出殷红的血丝。
果然她这个灵体受的伤,都是由他承担的,赫连雪并未感觉到任何一丝疼痛。
戚南行满是不赞同地看着她,刚说了一句“小心”,天空中忽然又一次闷雷滚滚,电闪雷鸣再次来袭。
赫连雪被雷轰怕了,连忙抱头躲到戚南行身后。
戚南行已经撑起结界,扛过第一道闪电之后,天空中的闷雷滚动了一会儿,竟然又渐渐消散了。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确定那雷劫已退,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戚南行收起结界,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雷,明显要小很多?”
赫连雪点点头,皱着眉头思索着:“你有没有觉得,每次打雷的时候,你都受了伤?”
第一次是在沙漠中,她用伏仙网的金丝在戚南行的脖颈上勒出一道血线。
第二次是一个时辰之前,她逃跑被戚南行抓住,她用薄刃划破了他的下颌。
第三次就是这一次。
似乎每一次他受伤……都是因为她出手?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了猜测。
难道这雷劫是因为天道容不下她,所以每次她作妖伤害戚南行的时候,就会降下雷罚?
“要不……试试?”赫连雪眼睛湛亮。
戚南行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做好准备,赫连雪折下一根酸枣尖刺,在戚南行的手背上轻轻扎了一下。
戚南行马上撑起结界。
然后就听到漆黑的夜空中隐隐传来一声雷,倒是很快便结束了,四野依旧一片安静。
戚南行面色沉了几分:“你把伤口划大一些。”
赫连雪也不和他客气,立马用酸枣刺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只听轰隆一声闷雷炸响,刹那间乌云堆积,一道道雪亮闪电劈落下来,震得整个结界都摇晃不止,接连不停。
整整七道雷才结束。
赫连雪和戚南行俱心惊不已,没想到他们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