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精神契合

“这还不都是你的杰作,北京的神仙们打架,你们小小的江东凑什么热闹,真不搞明白你们这些当官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艾薇抱怨归抱怨,并没有责怪陆青云的意思,人在官场生不由己,年前湘州下了命令关闭市区内所有占用公共资源的会所,隔天江东就召开紧急会议,陆青云亲自签发文件还批了字,湘湖沿岸所有会所立刻停业整顿,如果要重新开业必须调整服务项目,调低消费价格,真正做到还湖于民。不明就里的人议论纷纷,说是海津省矫枉过正,殊不知孙秋实此举南北呼应,顿时减轻了大首长的压力,陆青云不得不佩服孙秋实政治上的老练,清楚了其中的奥妙后,陆青云没有观望马上跟进,自此表明了态度站好了队。

艾薇从小接受美式民主的熏陶,对于普世价值再熟悉不过,只是觉得中央的反腐运动进行到现在有点矫枉过正,如若反弹受害的还是普通百姓,建立一整套防患于未然的机制才是首位的。

陆青云想了想,说:“我们去柏拉图吧,那里的环境很不错。”

柏拉图咖啡馆是陆青云和孙璐第一次偶遇的地方,陆青云记得清清楚楚,到今天刚好是五年,选择这里和艾薇见面,首先还是因为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去处,适合谈事情的高档会所都关门歇业了,另外的地方过于嘈杂,而且人多眼杂恐会平白无故生出一些是非来,其次他一直都想来这里凭吊他和孙俪已经逝去的爱情,一个人来显得过于萧索,那种凄凉他承受不了,有艾薇陪着谈论和爱情无关的事情,即使流泪了也可以偷偷抹去。

约好是晚上九点,陆青云到的时候见门外停着一辆最新款的保时捷卡宴,他知道艾薇已经到了,推门进去后,陆青云没有四处张望寻找艾薇,而是毫不犹豫的直奔和孙璐坐过的那张桌子,令他意外的是艾薇正坐在孙璐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像演电影一样。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陆青云欠着身子走到座位旁缓缓的坐了下去,“你没有迟到,是我早到了。”艾薇笑着说。

夜晚湘湖的环湖道路上只剩下了排列整齐的宫灯,和灯光下稀疏的人影,人们还没用完全从春节假期的慵懒中走出来,经过一个春节的胡吃海喝,人影较之年前肥大了许多。艾薇换了一个新发型,剪掉了齐刘海扎起来马尾辫,陆青云问道:“高总,你这发型恐怕压不住越秀的阵脚啊!”

艾薇浅浅的一笑,伸手扯去了马尾上的蝴蝶结,性感的向着左右甩了甩头,微卷的头发从两边披散下来,说道:“这样总压得住了吧,我是为了见你才扎的马尾。”

人有许多面,屁股决定脑袋也决定发型,坐在什么位置上就是什么样的打扮,显然艾薇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见陆青云,并不是越秀集团的总经理。

窗外的湘湖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湖水不停的拍击着岸边嶙峋的怪石,春天快到了,已经能偶尔听到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尤其在夜晚,湖边的车和人都少了许多,撩拨出夜湘湖如少妇一般的妩媚。陆青云说:“不如我们去湖边走走吧,别枉费了这花前月下。”

走出充满暖气的咖啡馆,艾薇又往回望了一眼招牌,柏拉图,古希腊最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柏拉图式的爱情追求精神契合,她和陆青云之间多多少少存在着这种契合,艾薇紧了紧风衣,问陆青云:“你认为理想的爱情是怎么样的?”

“因你而生,为爱而死。”

艾薇的问题问得虚无,陆青天的回答同样飘渺,他本想和艾薇说自己已经和孙璐分手了,话到喉咙口又咽回了肚子里。

虽然春天的脚步已经不远,可是冬天的寒冷依旧肆无忌惮,陆青云见时机差不多了,问道:“我想在江东上马PX项目,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越秀集团全力支持,我们愿意提供所有能提供的一切,与江东政府共进退。”

艾薇是自己的朋友,算是很好的朋友,但她同时是一个商人,既然是商人就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陆青云想到这点追问道:“越秀集团对石化行业完全陌生,为什么会对PX项目感兴趣。”

“越秀集团通过房地产业积累了大量资本,亟需将资金投放到更高利润的行业,而且越秀集团与山海集团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关系,我们跟在庄叔叔后面,他吃肉总不会让我们喝汤,况且光靠山海集团一家,要支撑PX项目从前期规划到投产销售全过程的现金流并不现实,强强联合才有出路。”

“据我所知,全国民营企业获准生产PX的企业只有三家,青岛丽东化工、古雷翔鹭腾龙、大连福佳化工,你们成为第四家这有多少可能性?”

“庄叔叔在北京政商两界都有广博的人脉,促使国务院批准江东民企涉足PX生产应该不是难事,再加上你在北京的关系,我想这不会是最重要的问题。”

“那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

“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两个,一个是百姓担心PX的致癌性,对PX项目群起而攻之,使江东PX胎死腹中,第二个是全国PX生产被中石油、中石化两家央企所垄断,全国超过七成的产量被石化双雄控制,民企只占到了三成,他们对于国务院部委的游说能力比我们强多了,若是见到自己的蛋糕被人切去一大块,肯定会横加阻挠。”

“你说到点子上去了,想到这些我就头疼,你说我这么辛苦到头来还不是为你们这些老板作嫁衣裳。”

“陆书记,你可是胸怀世界、心系百姓的政坛新星,你推动PX是为了国家的发展、民族的未来,要是成功了可是能青史留名。”陆青云感慨道:“要是失败了,不知会是什么下场,孰对孰错,历史怎么评价,我们都管不了,只求每做一件事都问心无愧。”

吴顺康最后送了自己一句话,其中的意思陆青云反复琢磨终究没有一个确切的思路,刚才和艾薇聊天的时候,艾薇提到了柏拉图,于是他又想起了这句话,正好两人走到了中国美术学院,围墙外边开着一家画廊,画廊的名字取得十分大气,叫做“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觅知音,在湘州艾薇是陆青云的知音,一个毕业于北大,一个来自美利坚,三观在许多方面都趋向一致。

艾薇说:“我们进去看看吧。”陆青云正准备拉门,从里面匆匆跑出来一个老头子,差点撞上他们俩,艾薇惊奇地喊了一声:“叔公”,那个人一愣,马上认出了艾薇,正准备打招呼,发现艾薇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于是反复打量着陆青云,上上下下把他看了好几遍才疑惑地问道:“敏蓝,这位是?”

《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