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博雅塔

顾盼之间散发着青春的气息,陆青云远远地看着她,此情此景俨然是一幅名家的画作。还好现在是春节,如果换做平时,周晓晓周围肯定围满了人,索要签名和合影,“晓晓,没想到你先到了。”陆青云加快了步伐,走到她面前说。

在她身上时间似乎停止了脚步,周晓晓与一年之前相比未变半分,岁月对于她的容颜无能无力,她依旧清纯,依旧美丽,但是看看现在的自己,陆青云感觉在江东的一年多,自己的身体和心理都老了,老去的速度犹如时针变成了秒针。刚刚见到周晓晓的时候,内心隐隐的落寞让他有些羞愧,“陆大书记,半年不见,真是越来越帅了,不过你看上去好憔悴啊。”

“憔悴”,周晓晓用这个词来形容倒也贴切,陆青云苦笑一声说:“我和孙璐分手了”。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感情方面的事情并没有必要和周晓晓说,打扰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周晓晓一脸吃惊,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陆青云,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

之前周晓晓也曾表达过喜欢自己的意思,当时他委婉的拒绝了,现在周晓晓已经有了男朋友,而自己又回到了单身,说出这样的话难免让听者尴尬,陆青云想了想马上说:“晓晓,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还是幸福的,我至少还能到你这儿寻求安慰,你说对不对。”

聪明的周晓晓眼珠一转,立刻说:“对啊,让姐姐来安慰你哦。”

“别开玩笑了,我可比你大多了,也比你强大多了。”

“陆青云,我想进到博雅塔里去看看。”周晓晓转移了话题,指着身旁的博雅塔说道。

校有博雅,塔有精魂。燕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雅氏于1924年捐资新建了博雅塔,根据燕大校内建筑多以捐款人姓氏命名的传统,所以新建的塔被称为了“博雅塔”,“嗯,好吧,可是进去之后你要跟着我,一切行动听指挥,别乱跑,里面可有毒蛇猛兽。”

博雅塔当初修建的时候是作为校园内的水塔,用来满足燕京大学师生的日常用水需求,为了不过与突兀,所以按照通州燃灯塔的样式设计了外形,只是塔中并未供奉燃灯古佛,而是利用虹吸原理建立了一整套提水送水的机械装置,后来北京城自来水供水系统升级,博雅塔送水的功能被废置,变成了燕京大学纯粹的地标性建筑。

陆青云在北大四年,几乎走遍了燕园的角角落落,当然也包括博雅塔,他拉着周晓晓的手,沿着旁边的小道走到了博雅塔的须弥座下,周围是一圈的铁丝网,再走几步是一扇同样用铁丝编织的大铁门,铁门上锈迹斑斑,一把弹簧锁隔离了塔内与塔外两个世界,只是那把锁显得过于敷衍,与周遭厚重的历史气息格格不入,可是没有钥匙,再格格不入的锁你也拿它没有办法。

“嗯,你看,铁将军把门,进不去吧。”周晓晓露出了遗憾的表情。陆青云不慌不忙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看,然后用手向铁门朝天的钢管里摸索了一阵,突然他一笑,变出了一把钥匙对着周晓晓说:“你看!”

周晓晓好奇地问道:“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钥匙?”

陆青云没有回答周晓晓的提问,自顾自的打开了锁,“吱”的一声铁门开了,似乎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周晓晓说:“怎么感觉里面阴森森的,我害怕。”

“别怕,有我在。”陆青云拉住周晓晓的手,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拽着她走进了博雅塔,可能是平常来的人不多,塔内弥漫着一股金属的腥生味道,还间杂着植物枯亡后被水侵蚀发霉的潮味,周晓晓用袖子掩住鼻子,心想早知道就不来了,现在可是骑虎难下。

抬头望去,博雅塔的内部和传统古塔完全不同,不仅因为钢筋混凝土的结构,建筑布局也截然不同,古塔的楼梯一般都沿着塔壁蜿蜒而上寓意修行的艰难,但是博雅塔不同,塔壁两边空空如也,看不见一组榫卯结构,也找不出一根**的钢筋,完全依靠中心的七根石柱稳定塔身,“喂——喂”陆青云向天喊了一声,声音从塔顶弹到基座,又从基座传回塔顶,反反复复,久久不散,若是在这里唱一曲《燕园情》定是余音绕梁,空灵不绝了。

“嗨,我们爬到塔顶去吧。”周晓晓看着七根石柱中间的螺旋形楼梯说道。

“你别后悔哦!”陆青云用眼睛的余光瞧了一眼周晓晓,被这蔑视的眼神激起了动力,周晓晓抛下陆青云几步就跨上了楼梯,铁楼梯在她轻快的脚步下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顿时塔内热闹了起来,似乎每一块砖石、每一根钢筋都跳起了舞蹈,就连沙粒也被赋予了生命,沉寂多年的博雅塔恢复了往昔机器轰鸣的喧嚣。

周晓晓一路小跑上了五层楼的高度,转身回头刚想说:“你怎么爬得这么慢,像蜗牛一样。”可是目光一落地,她恐高了,感觉天旋地转,楼梯和塔身似乎都要坍塌坠落,所以只能蹲下来缓解恐惧,这时陆青云走了上来,扶起周晓晓说:“哈哈,就知道你会这样的。”

周晓晓蹲在原地不敢上也不敢下,最后被陆青云连拖带拽拉上了顶层,周晓晓的面色有些发白,陆青云说:“来,跟我学,一二三,深呼吸,一二三,深呼吸。”周晓晓不情愿的跟着做,即使如此她的脸上还是恢复了一点红晕,两人走到格子窗前向外眺望,一左一右好似博雅塔的眼睛,倒映在未名湖上又成了湖水的眼睛。

“为什么这儿叫燕园,是不是春天到了,就会有许多小燕子来这里?”周晓晓想,如果现在是春天,景色会更美。

“解放后,1952年左右吧,全国高校进行了院系大调整,之前的教会大学,比如燕京大学、之江大学、辅仁大学都被拆解、合并,甚至停办,燕园其实之前是燕京大学的校园,北大算是鸠占鹊巢了吧,之后中国大学的设置全盘参照苏联模式,几乎没有了综合性大学,文法商科严重萎缩,所谓大学几乎成了高级技工的培养基地。”

“我知道,这是那些知识分子不听话,所以让大家挪挪窝,这样就没人敢说‘不’了,是吧?”陆青云没想到周晓晓还能有这样的见地,于是又问道:“那你知道北大最宝贵的精神是什么吗?”

周晓晓被问住了,只能用“我又不是北大毕业的”,来搪塞陆青云,“北大立校的精神是Democrac和Science,许多人为之奋斗了一生,不仅奉献了青春还付出了生命。”周晓晓是艺术生,英文并不好只能勉强听懂,一头雾水看着陆青云。

《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