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富贵图

孙秋实没在强求,自顾自的往别墅后面走去,随后驾驶员和警卫员驾车离开,陆青云抓住空挡拨出了孙璐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传来了孙璐慵懒的声音:“青云啊,我刚在睡觉,你到了吗?”

“你听我说,实在不好意思,今晚有重要的事情我不能来了,具体的情况以后和你解释,向你爸妈也说一声对不起吧,我下次一起赔罪。”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说:“哦,那好吧。”

孙璐没有生气,这让陆青云纠结的心情暂时放松了一下,想想孙璐还是善解人意的姑娘,“你看,这瓶红酒还是法国副总统十年前访华时给我带来的,那时候我还在农业部,那段岁月到现在都很怀念,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屋,进屋再说。”

陆青云撇着一眼,酒瓶上印着Latour的字样,他知道这是法国著名的拉图酒庄酿造的红酒,以酒劲刚烈、雄浑醇厚闻名世界,是酒皇中的酒皇。

进屋之后,里面的装潢并不奢华,和普通人家相比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毕竟是封疆大吏的府邸,到处显露出了贵族的雍容与诸侯的气派,陆青云去过许多部长的家,甚至还是某几个部长家的常客,虽然部长与下面的书记、省长级别一样,可是处事的风格却迥然不同,部长在天子脚下,处世之道总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居多,而书记、省长就不同了,天高皇帝远,自己就是封地的霸主,剑指一方可以开山辟路,吹气一口可以树摇人动,因此少了一份顾虑多了一份建功立业的雄心。孙秋实的家正是如此,处处能嗅到一些纵横捭阖的味道,同时又能感受到一份出世的平静与淡泊,这让陆青云很纳闷,按理说这不符合孙秋实的性格。

就比如悬挂在客厅里的一幅《富贵图》,上面的题词是刘禹锡的《赏牡丹》: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因为这首诗词奠定了牡丹的国花地位,同时隐喻如果天命所在,另外宵小无论怎么蹦跶都不可能取代正统,而正统指的就是孙秋实,也就是说孙秋实能做省委书记是天命所归,另外人不用垂涎与嫉妒,也别妄图取而代之,牡丹就是牡丹,它的光芒不可能被百花所遮掩,即使芍药、芙蓉一时能引得人们驻足欣赏,只要牡丹盛开,它璀璨的光芒将闪耀天下,百花都会显得微弱而无力。

对于国画他略知一二,什么工笔写意、山水花鸟都能评头论足,偶尔也会画上一两幅,虽没有名家笔法的老练,但在外行人看来还是可以登堂入室的,陆青云仔细观察着那幅《富贵图》上的牡丹,粗粗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花是花,叶是叶,线条流畅自然,落墨随性飘逸,可仔细一看却少了花中之王的霸气,花枝依附在残垣断壁上,显得柔弱无骨,画风隐隐透出了靡靡之气,如果此画悬挂在南唐后主李煜的寝殿内,自然不必大惊小怪,而挂在孙秋实的家,陆青云还是不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你就是青云吧?”从二楼平台上传来了十分悦耳的声音,陆青云顾不上看画,把头转向了二楼,孙秋实抬头说:“是的,他就是陆青云,晚饭准备好了吗?”

说话间,一位中年妇人已经走下了楼梯,踱步到了陆青云的跟前。她披着一件真丝绣花的披肩,隐隐能看出绣着牡丹的图案,从做工就能知道这条披肩出于名家之手。乌黑的头发自然的盘卷在脑后,半露出清爽的额头,量身定制的裤子配上轻盈又不显浮夸的步伐,中年女性所散发出来的成熟魅力,让人觉得强大的气场伴随着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像画中的牡丹变身为了花中仙子,显得那么的恰如其分,让人舒服而又不能过分接近。

陆青云暗暗惊叹,如此的气质是任何一个明星都比不来的。他早就听人说起过孙秋实的夫人是越剧名伶——小百花,当年的风姿不知倾倒了多少海津省的公子,甚至有天潢贵胄慕其美貌,千里迢迢从北京赶来,只为一睹她的风采。

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那幅《富贵图》上的牡丹为何如雨打霜凌一般,原来孙秋实的王者之气结合了小百花的恬淡无为才有了画中的牡丹,再细细品味,两种气质结合的相得益彰,有了“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意境。

孙秋实和小百花并非青梅竹马,那时的小百花冷艳高傲,孙秋实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是他锲而不舍,穷追猛打,最终细致而绵长的爱情在盎然的春天修成了正果。陆青云听人说完他们俩的故事,心里想不管美人如何孤芳自傲,也终会有一个人折落了花枝,一亲芳泽。在岁月的滋润下,小百花也慢慢爱上了孙秋实,这个给他后半辈子带来幸福的男人。

“久闻夫人雅名,今日才来拜见,青云失礼了。”陆青天猜想此人定是小百花,于是说道。

“多次听秋实和璐儿提起你,今日得见确是仪表堂堂,安邦定国的人才啊。”小百花说话的腔调像极了越剧的唱腔,陆青云不敢直视小百花,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指甲泛着水润的光泽,想必是养尊处优惯了。

“青云何德何能,得夫人如此夸奖,真是感惭莫名。”

陆青云说完这话,想到小百花前句提到了两字名字,一个是“秋实”一个是“璐儿”,“秋实”自然指的是孙秋实,至于“璐儿”应该是他们的女儿。

陆青云脑子还没转过来,他何曾想到马上会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是惊喜的惊喜呈现在他面前。

“你们别互相恭维了,我们边吃边聊。”孙秋实已经打开了红酒的橡木塞子,往圆桌上的四只酒杯里分别洒了一点,“孙书记,我们只有三个人,怎么有四个酒杯。”陆青云感到奇怪,本不想多问,但是必须考虑另外一个人的分量,不然自己选不好应该坐在哪个位置上,如果还有一个人比自己重要,自己坐了他的位置岂不是僭越了。

孙夫人笑出了声,对着孙秋实说:“你们父女俩要瞒青云到什么时候,要是把他吓到了,看你们怎么收拾,”

越剧的唱腔本就缠绵柔和,孙夫人说话也像唱词一样,听得人只感觉置身清新秀丽之地,陆青云只是略微沉浸了一会,迅速思考起了话中的意思,一圈圈的疑问萦绕在他的脑海。

“叫璐儿下来吃饭吧。”孙夫人小声对着旁边的保姆阿姨说道,阿姨转身上了楼,孙秋实却直接扯开了嗓子喊道:“孙璐,下来吧,青云都饿了。”

《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