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各大米铺商行都做善事, 有的施粥,有的发放旧衣裳,有些发米粮, 全城穷苦人家也能过个好年。
福王府的米铺紧邻萧家脂胭铺,就一起办了善事, 府中女眷都出动。卫娴因昨夜没睡好, 脸上有倦意,萧诗绘上下打量她,嗤笑道:“嫂嫂是夜里没睡好吗?这人来人往的,让人瞧见多不好,显得福王府多累着嫂嫂。”
阴阳怪气的,而且音量不小,听到的人纷纷往卫娴身上瞄。
她今日为了方便动作, 穿着妃色绫罗厚锦束袖袍,领镶柔和的白狐毛,衬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绝美如神女,不少人都看呆了, 男子都羡慕嫉妒福王娶了这么美丽贤惠的王妃,女子则是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萧家几位夫人也在,有人闻言打趣道:“年经夫妻嘛, 等你大婚,就明白啦。”
卫娴淡淡笑了笑, 询问那人道:“诗姐儿的亲事就多劳几位婶婶关照,不知道定了哪家?”
“老王妃选了清河王世子,前阵子清河王世子妃刚丧, 婚事就先定下,也不好急着大办, 就先备着。”萧四夫人马氏笑道,“这不,如今办着年货还顺带也置办嫁妆。福王妃可要准备好添妆啊。”
马氏笑得满脸喜气。
“这是自然,一家人嘛。”卫娴一边温声应是,一边替前面的人盛粥。
萧诗绘听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她是在讽刺自己,毕竟续弦比不上元配,暗自咬牙。她负责的胭脂铺今年赚了不少银子,想起福王府的米铺经营惨淡,瞄了一眼米铺门楣又开口道:“这间米铺以前祖母经营得多好,如今倒是冷清了,也就今天热闹些。”
卫娴接手米铺之后,主要精力在为大军筹粮上,零散买卖接得少自然就冷清了,但是户部购军粮都是大订单,赚得比以往多些,只是这些用不着说得太清楚。
萧诗绘见她沉默,越发得意,萧家几位夫人也纷纷恭维她持家有道,等嫁到清河王府,肯定能管好一府开销。
“这是自然。”即便早就知道清河王府只剩下空架子,穷得叮当响,还指望着她的嫁妆贴补,萧诗绘也是面上带笑,只不过这暗亏只能先咽下了。
卫娴忙碌着,也不理会她说什么,萧诗绘碰了软钉子,气得甩袖走了。
午后阳光好,卫娴还未顾上用午膳,萧家几位夫人倒是轮流去吃了,马氏取笑道:“王妃,福王是个不着调的,他定是事多忙忘了你在这,不如到我的食楼去坐坐?”
萧四爷经营着各种食肆古玩店铺,日子过得滋润,马氏也养得红光满面,还有他们的两个女儿也是一脸福相。
看着马氏有意讨好她,又贬低萧元河,卫娴一时摸不清她要做什么,于是摇头道:“我被府里的厨子养刁了嘴,不太习惯外面的吃食。”
马氏:……
谁不知道福王府的厨子天下最好,连宫里御厨都比不上。
正说话间,萧元河策马而来,双手抱着一个紫檀木大食盒,跑到近前,马匹人立而起,喷了马氏一脸热气。
“啊,四婶婶,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没避开。”萧元河状似无意,人立的马儿又往前一步,差点把马氏逼得跌倒在地。
卫娴嗔道:“瞧你,送饭就送饭,还吓四婶婶做什么?”
说着扶起马氏,偏偏又往前推了推她,马氏叫苦不迭,也不知道哪处得罪了这对胆子大的,想到年初萧元河还纵马踩伤宋家子,这会儿,她浑身发冷,就怕他哪里不对劲纵马踩她,扭身就往侧边去,讪笑道:“我去看看诗绘。”
说完急匆匆溜了。
“你吓她做什么?”卫娴在马前仰脸啐道。
冬日暖阳在她脸上镀了一层光,白皙的脸上细小绒毛都看得见。
马儿乖乖立在她面前,并没有动,萧元河单手拎着食盒,一手伸过去拽住她的胳膊一提,就将她带上马,扬长而去,风中都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谁让她说我不着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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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面面相觑。以后可不能说半句这位王爷的不是,要不然就是马踩的下场,这位可是最记仇啊。
两人在风中纵马,一溜烟进了一处园子。
京城园子多,通常是达官贵人休沐放松之地,建得各有特色且有趣味,其中一处最安静位置最好的小园是福王府的产业,前两年还是皇帝的别苑,景和帝赏赐给他冬日游玩的。
门房看到两位主子来,赶紧张罗着准备各种物事。
卫娴四处扫了一眼,园子环境清幽,巧的是里面很多海棠,即便现在冬日也盛开着,美得如梦似幻。
“怎么现在还开着?”
“有温泉,自然比别处暖些,花儿都开着。”
萧元河牵着她的手,漫步在花树下,走进一处观景亭,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石椅上套着棉绒垫子,倒不冷。
“怪不得我觉得热。”卫娴要解开外袍,手背覆上修长的手指。
“我来。”萧元河跃跃欲试,卫娴狐疑地望着他,总觉得他要干坏事,赶紧拍开他的手,“不要你。”
“又好看又厉害的王爷你真的不要?”萧元河笑着打开食盒。
炙鹿肉的香气往外冒,鱼丸烤得酥脆,鱼片薄薄地卷成花状浸在冒泡的浓汤里,食盒周围有水糟放置着热水,饭菜都还是热的。浓郁的香味勾动着卫娴的味蕾,她咽了咽口水,不再跟萧元河扯皮,拿起筷子尝了鱼片,又辣又麻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而且没有刺。
“好吃!”她满足眯眼。
萧元河得意道:“鱼肉是我片下的,一根刺都没有。汤底是保宁准备的。”
“你今天不是说要陪陛下前去皇觉寺吃斋吗?”
景和帝每年除夕都到皇觉寺吃斋,这习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未登基时就喜欢皇觉寺的斋饭。以前是太子陪着去,后来是萧元河陪着去。
朝中大臣多次上折请立储君,他都不理,一直让东宫空着,哪位皇子都不宜陪他去皇觉寺。
“今年让六哥陪他。”
“这……要是别人知道会不会多想?”这时候带着六殿下去。
“没有,六哥与他是分开去的。”萧元河给她喂了块炙鹿肉,“今年我要陪着王妃,怎么能再陪他一个老人家吃斋?”
语气有几分嫌弃。萧元河本来就是无肉不欢的人,吃斋倒是为难他了。
“对了,你知道萧诗绘定亲了吗?”一到外边,卫娴就不端贵女架子了,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含含糊糊地问。
她吃饭香,小口小口嚼着,像只小猫咪,萧元河最近喜欢喂她吃饭。
“热。”她边吃边嫌弃这里热,非要去了外袍。萧元河笑着起身替她解开衣裳,她吃着东西,他倒没敢乱动,规规矩矩地脱去她的外袍,她只着一件粉色夹棉比甲,以及一件胭脂色的长裙。
瞧他规矩,她喂他吃了块鱼肉。
萧元河倒是比她斯文许多,咽下嘴里的鱼肉才开口:“听过一些,前阵子老王妃进宫,不知道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大约是因为续弦吧,总想体面些,景和帝看在武威王和圣安长公主的面子上全了老王妃的体面。
巧的是吉日也选了跟淳安长公主同一天,都是五月十八,正是殿试放榜后。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吃饱之后,卫娴想坐着,萧元河偏要她饭后散步,被拖着在海棠林中散步。
她觉得婚事奇怪是因为清河王不是萧诗绘喜欢的类型。她虽然与萧诗绘不亲近,但是因为要整治王府产业,对萧家每个人的喜好都了解过,萧诗绘喜欢的是出身显贵书生气质的男子,比如谢湛张绯玉这种类型。
清河王世子谢岷光是长相就不入她的眼,而且还远在清河,番王不太可能回京的,权势这方面也是稍差,王爵还比不上京中各个国公府。
“会不会是三皇子打算与魏家以及清河王联手?”她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且还能捎上张家。@无限好文,尽在
如果三皇子上位,魏家就是外戚,清河王作为从龙功臣到时候说不准福王府和武威王府如何被打压呢。
萧诗绘平时就最喜欢阴阳她。
“哎呀,本王的王妃真是聪明。”萧元河眉开眼笑地夸赞着。
“我说的是真的,这可能性很大啊,六殿下现在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有?不是有我还有岳父吗?”
东宫空置已久,谁也猜不透景和帝的心思。也就萧元河与卫国公猜到一些。卫娴担心姐姐,气恼捶他,“可是你们什么事都没干。”
就会在衙门混日子,陛下催一下动一动。
萧元河替她披上外袍,搂住她的肩膀,“不争就是争啊,你什么时候见过跳的高的人有好下场?放心吧,岳父心里有数,六哥也是他女婿呢,能不帮忙?”
说到这,他又酸溜溜道:“岳父以前就没想让我当女婿。”
“嗯?”还有这事,卫娴从来没想过。@无限好文,尽在
“怎么没有?他还说我当富贵王爷就行了,没得到处折腾,累及妻儿。”萧元河记仇得很,当场告了黑状,抹黑卫国公在卫娴心中的地位。
“不像啊,他不是老在我面前夸你机灵?”卫娴没上他的当,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狡黠。
她记得,年初她跟她爹说要嫁给萧元河,他并没有反对,立刻就答应了。
“你连我爹的醋都吃,咬你哦。”卫娴凶狠张嘴露出牙齿,奶凶奶凶地威胁。
爹爹在她心里位置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