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风雪时扬时歇, 入眼一片白茫茫中还有青松的翠绿,偶有红梅点缀其间,山岭起伏, 安静又详和。
年关临近,山间村庄难得有些喜庆点缀。
得胜回京的将士们看着这一幅如画般的静谧山景, 胸中豪情渐渐平息, 为它而战受多少伤都值得,能活着回来与家人团聚,过个好年,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儿。
久驻边关的几位将领也是热泪盈眶。
武威王心中感慨一番,他至少有十年没有在京城过年了,这一次一家团聚,他要好好与儿子一醉方休。
他端坐马上, 望着远处敲锣打鼓的迎接队伍,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坐在枣红的高头大马上,英气逼人。
这小子自幼身子骨就不太好,如今都长成这么大了, 还娶了媳妇,他欠他们母子太多。
“父王!”
萧元河骑着马奔过来,激动得很, 黑狐裘衣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是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
其他事情自有人做, 他只是上前抱住父亲,又东张西望,武威王顿时吃味:“看什么, 你爹不是在你眼前?”
“岳父和六哥呢?”他伸长脖颈望着后面的马车,撇下武威王, 打马朝那边冲过去。
武威王:……
他要是再驻扎西北几年,估计儿子已经不认他了。
“主子!”车马未停稳,出来的是萧以镜。他不顾伤腿,直接扑下去,被萧元河一手捞起来。
“你的腿怎么了?”萧元河望着他满是白布带缠绕的左腿。
萧以镜不好意思地挠头:“中了毒箭,一直未好,才不得不乘马车。”
萧以鉴看着自家弟弟一身伤痕,眼眶也红了,上前重重抱住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好得很,不就是伤了条腿吗。”萧以镜笑嘻嘻地回抱他。
萧敬臣也扶着车门下了车。
两人都伤得不轻,萧元河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岳父和六哥千万不要有事呀。
“好小子!”卫国公下车看到他十分高兴,不过他还是让谢澈先下车。
“恭候岳父凯旋!”萧元河抱拳行礼,朗声道。
完了又上前拥抱谢澈:“六哥,得知你去了西北,我都吓死了,舅舅气得摔了一套他最宝贝的青瓷花瓶。”
“京中可好?”谢澈紧紧回抱住他,“皇祖母身体可好?父皇母后他们怎么样?阿嫦她……”
声音已是哽住说不出来。妻子有孕他不能陪在身边,十分惭愧。
“都好着呢,就盼着你们回来。”萧元河与他分开,上下一通打量,确认他好胳膊好腿,这才转头夸赞到:“敬臣立了大功。”
他知道在战场上保住一个人有多难。
“不辱使命。”萧敬臣抱拳行了一礼。
“主子,我呢我呢?”萧以镜凑过去讨赏。
福王府这些侍卫,每一个都萧元河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学奇才,放眼天下,武功绝对是高手级别,他们都伤成这样,可见当时情况多凶险。
萧元河又细细打量卫国公,发现他受了点轻伤,于是伸手在萧以镜额头上轻轻弹了弹,“我岳父都伤了,你还敢讨赏?”
佯装生气,萧以镜抱着头单脚跳着跑了。
“阿娴好吗,我府中如何?”虽然时常有书信,卫国公也是思乡心切。
“一切都好,岳母身体康健,哥哥们的差事也顺利,姐妹们也好。”萧元河乖巧垂手而立。
迎接仪式十分热闹且复杂,将士们在城外扎营,炊烟升起,犒赏盛宴早已备好,空气中满是肉香,汤味儿浓,热乎乎的食物让所有人不惧严寒,坐在雪地里大快朵颐。
*
大军回城当日,卫娴与卫嫦出现在观看大军凯旋视野最佳的茶楼雅间里。
卫嫦身子重了,本来皇帝担心不让她出宫,卫娴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她,这才被允许出宫看热闹。
“这次六殿下也随着大军返回,姐姐,你可以早点看到六殿下。”
“我看是你想早点看到元河。”卫嫦取笑她。
姐妹俩相视一笑。
隔壁雅间也被世家女眷包下,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这次出门历练有不少世家公子,这次得胜归来,惹得不少女眷争相来观。
只不过战场上凶险,也不知道这次回来的有几人。
饮了两盏茶,用了些点心,卫娴与姐姐闲聊着,等着大军入城。
虽然知道大军没那么快到,城门边的茶楼还是挤满了人,人声鼎沸,摊贩也多,热闹得像过节一样。
人多就有摩擦,窗下有辆华丽马车被堵住了去路,马车中传来一声娇喝:“还不快让开!”
卫嫦今天才知道顾珩与淳安长公主的事情,这时候听到秣阳郡主的声音,与卫娴对视一眼。
这位郡主人虽然刁蛮些,倒也不会仗势欺人,眼看被堵得无法动弹,大约是急了还高声斥责,只是人群拥挤,即便有侍卫拦着,马车也难免被挤到一边,寸步难移。
因着最近这桩众人议论纷纷的婚事,连带着秣阳郡主也成了好事之徒们的谈资,时不时就嘲她一回,偏偏她又脾气不好,每回都被人气红眼眶,委屈得很。世家夫人们也停止相看,左右观望,谨慎对待与淳安长公主府结亲的事儿。
卫娴也是因为顾珩的面子,才起了对她施以援手的心思,转头对着一处地方道:“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卫嫦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有些纳闷,她红着脸解释道:“元河在我身边安排了不少暗卫。”
“他倒是对你好。”卫嫦笑弯了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前你还因为怕她而哭闹不肯进宫,娘后来都不带你出门。你远远看到他就哭,现在吧,竟然嫁给了他,你说这缘份是不是很奇妙?”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她是不常进宫,可也不是因为他呀。
“怎么不是,有一回万寿节,本来你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听到爹爹要让你们这些年纪小的一桌,你就闹着不肯去,死抱着门框不放。”
因为当时年纪小的皇子皇孙世家公子小姐也没几个,也就十一、元河、还有阿娴,以及年纪更小些的谨玉和秣阳郡主,以及顾家的几个表姐妹。
卫娴对这些糗事从来不会记在心上,自然也忘了这么一件事,“姐姐怎么觉得我是因为他才不去?”
卫嫦笑道:“不是怕他,难不成你是怕顾家表姐们吗?”
十一皇子小时候就是萧元河的跟屁虫,谨玉和秣阳郡主还不会说话呢。
说起小时候的趣事,卫嫦脸上也现出一片粉红。小时候的六殿下平平无奇,最不起眼,总是默默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们玩。
这时候她才觉得她是这么想念他。
楼下喧闹声停了,淳安长公主府的马车被移到了巷子里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秣阳郡主也由宫女们的陪护着上了茶楼。
虽然不知道暗卫回来没有,卫娴还是对着原来的方向道了声谢,对萧元河留下来的暗卫十分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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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为有暗卫在,她这会儿说话也谨慎,就担心他们回去跟萧元河告状。
其实她不知道,萧元河严令禁止暗卫们偷听她说话,只保她的安全。
秣阳郡主进了雅间,突然传来一声不干不净的奚落:“哎呀,我瞧瞧这是谁呀?哦~爹比女儿没大多少的那家呀,会不会玩什么二女伺一夫的把戏呀?戏文上可写着呢。”
“你!”秣阳郡主怒喝,“给我掌嘴!”
她身边的宫女也是跋扈,听到有人竟然嘴巴如此臭,冲上去就是打砸,把那女子按在几上一顿扇耳光。
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卫娴给尽圆使了个眼色,尽圆转身出门。
“姐姐,我们就不凑热闹了,这事儿尽圆就能解决,估计也用不着她。”
秣阳郡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再说虽然她不像萧元河那么得宠,但皇帝身为她舅舅,对她也是宠爱有加,怜她自幼没了父亲,要不然她也长不成这么跋扈的个性。
一时间那雅间传来惨叫哀嚎。
“那是谁家女眷?”卫嫦听闻,皱了皱眉头。胆敢妄议皇室,就不怕被治个大不敬的罪过?
卫娴摇头,尽方机灵道:“回皇子妃,是萧家和张家几位小姐。刚才说话的是张家二房的嫡女,婚事原是定了萧二爷的嫡次子。”
三言两语解释了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尽圆去而复杂,凑在卫娴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卫娴想笑又不敢笑。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卫嫦白了尽圆一眼。妹妹的这两个丫鬟就最会打听事情,专爱听小道消息,消息灵通得很。
卫娴也不想让她听那些污言秽语,换了词句挑些能说的告诉她:“萧诗绘涌怂张家姑娘出头,张大公子最近不是尚了公主嘛,张家一直对尚公主很是反感,又舞不到谨玉公主面前,这回逮着了秣阳郡主就欺负她只身一人,不过,秣阳郡主也是个跋扈的,上去就按着打,现在两人嘴巴都肿了,不敢出来见人。”
说着说着,卫娴自己就笑起来了,圆圆的小鹿眼全是兴奋,“姐姐,你知道吗?张家因为萧二爷的事情这会儿还想退婚来着,萧诗绘不愿意丢了这门亲,出了不少银子力保自己哥哥人品好,不过,我倒是听了个消息,这个萧三公子养了个侍妾,对这侍妾十分宠爱。”
毕竟是武威王府里的事情,卫娴有一次去给老王妃请安还见他们在园子里胡闹。
“那萧诗绘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卫嫦就知道自家妹妹是个蔫坏的主。@无限好文,尽在
卫娴点头:“谁让她爹干了那么多坏事,她也好不到哪去,听夏管家说,以前她进福王府和元河名下的铺子都当是自己的一样,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无限好文,尽在
她也想替他出口气,替他出头讨回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