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我不愿呢?”她盯着他坦然的面色,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冲击着某个地方慢慢塌陷。
一步错,步步错。不过是先他一步爱上了,最先被舍弃的总是她啊。
窗外阳光正盛,她却只觉身在冰窖,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支着下巴挑开帘帐看向外面,不少从轿边经过的女子欲语还休的垂头与小轿擦身而过,明明不敢与他对视,却又频频回头瞻望,带着点点期盼,希望能与那美玉一样的人有一星半点的视线交汇;明明想躲着,却又带着羞涩和害怕罗帕掩面的在夹缝中多瞅两眼,俏脸上更添红晕。女人,大都是前后矛盾的。
许是轿子颠的让人有点昏昏欲睡,他懒懒的斜靠着,殷红的薄唇轻启,“你可知,这扬州城的女子都羡慕你是我的妹妹。”
“只有我们才是血脉相连,只有我才是你的亲人。”他感叹着,“女子生的再美,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身似浮萍,命比纸薄,啧啧……女人大抵都是如此了。你是我的妹妹,我断不会亏待你。”
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觉又苦又涩,“你不是常说,女人于你而言,不过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无用的,我又算哪一种?”
他笑出声,“你总爱钻牛角尖儿,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也对着他笑,却是痛的莫名,“我先是个女人,其次才是你的妹妹,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
扬州城内,樱花缤纷,灿若晚霞。又是一年赏花的季节。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三三两两的或带着家眷,或结伴而行,或自得其乐在这种满樱花的山上一边观赏着景致,一边玩的乐不思蜀。
落花时节又逢君,朝阳之下,繁花之间,正是勾动少男少女情思之时。
溪泉流过山涧,飞鸟啼鸣青天。
她站在一片樱花树下,任青丝勾起落花,借柔风驱散心中阴霾,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一阵温润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是……这山中的仙子么?”
她转身,乌发顺着裙裾飘摇摆动,引人无限神往。风中有花香,林中有若隐若现的琴声,树前立着胜似画中的佳人,这样的一副画面,最是能打动陌上少年郎。
来人看清女子后,抱拳作揖,“在下齐谦之,寻着花香而来,不想打扰姑娘雅兴了,望姑娘多多包涵。”
她点点头,“公子有礼了,此地并非是我一人的地方,谈不上打扰不打扰的。”
齐谦之见她并无一丝惊讶慌乱,反倒是自己初识佳人忐忑不安,不免有些面红耳赤,再加上有意想同她相交,原本就不擅长言词,这会子竟生生不知如何再往下说,一时只望着她踌躇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发现异样,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公子?”
齐谦之已觉自己行为不妥,连忙低头请罪,“在下,唐突姑娘了!”
她抿嘴一笑,“公子是个读书人吧。”
齐谦之红着脸答,“是,家父经商,不过在下对那些并无兴趣,平日里喜欢研习作画。”
她钦佩的看着齐谦之,“公子他日得中,可谓是前途无量。”
“哪里,只是恰好读书是在下的志趣所在。”
“呵呵,公子过谦了。”
她看了看天色,“我该回家了,家兄管教甚严,不喜女子久出在外,告辞。”
大风起起落落,吹得乱花纷飞迷人眼,齐谦之刚张嘴喊了声,“姑娘……”剩下的话都被卷入了风声里,听不得半句。等这阵风一过,他在睁眼细看,却发现这樱花林间之剩他一个人,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好像是被风带走了似的。
一声叹息自齐谦之嘴中溢出,但愿,还能再见她。
夜里扬州城内灯火通明,河上扁舟来来往往,上面无不坐着相视而笑的情侣。
齐谦之吃过晚饭,早早的出门,他总有预感今日似乎会有事发生,最好是,能碰到那日的女子。这般想着,他又自嘲一番,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卖花了——卖花了——”
“公子,买一束吧。”“让开!别挡着本公子的路!”
“小姐小姐,买一束吧,可香了。”“什么破花呀,俗!”
“公子……买束花吧?”
齐谦之正兀自出神不想却有一束花伸到眼前,等回过神来才知道竟是一个小女孩向他卖花。那女孩不过十二三岁,衣服虽整洁却已洗的发白。
女孩哀求的看着他,“花不贵,只需三文钱,求求您买一束吧。”
齐谦之怜她幼小,从袖中掏出银子,“花我不要,这银子你拿着吧。”
待他递过去,女孩却不接,“我娘说了,再穷也不能随便要人家的银子。钱没有可以自己挣。”
齐谦之笑笑,直接把银子放入女孩的花篮里,女孩推托之际,他却瞥见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想也没想的就追了上去,只留小姑娘还愕然在原地,“公子,我不能白收你的钱——”
逆流的人群里,一位蓝衣公子艰难的向前急走着,一边还不顾形象的喊着,“姑娘留步,姑娘留步!”
有不少女子回过头来,眼尖的便认出了那是齐家的公子,知道齐公子喊的不是自己,不免生出酸味。
“哟,那不是齐公子吗,这黑灯瞎火的喊谁呢。”
“谁家的姑娘好本事,竟让齐公子如此不顾形象。”
她走在人群里,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脚步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速度,等到走过了一个转角,才停下来。身后已闻得那人的脚步已步步
逼近,连带着无序的喘息。
“姑娘,果……果真是你么?”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惊讶,以及一丝不可信,“是……齐公子?”
齐谦之的衣衫有些狼狈,许是在人群里挤的太久,他不自然的捋了捋衣襟,尴尬的笑道,“让姑娘见笑了。”随即又长吁一口气,却是有些窃喜,“能与姑娘再度相逢,谦之与姑娘还是有缘的。”
她不说话,水眸一直看着他,他也不说话,却已觉呼吸似乎比刚才更为沉重。
“大哥哥!”
两人同时望去,却见一个女孩擦了擦额头的汗将篮子递给齐谦之,“大哥哥已经付了银子,这花可别忘了拿。”
女孩晶亮的眼珠子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转了然的一笑,“大哥哥何不将花送给这位小姐?”
“这……我……”
齐谦之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眼睛不时的向她瞟去,她闻言大方的将花篮收下,“如此,多谢齐公子的美意了。”
齐谦之讷讷的道,“不……不用谢,你喜欢便好。”
她低头闻了闻,“我甚是喜欢。”
走了一路,齐谦之提议,“夜里有寒气,容易着凉,不如我们找间茶社驱驱寒吧。”
雅间里,她与他对面而坐,他温柔的替她倒上茶,用扇子扇了两扇才递给她,“温度刚刚好,可以饮用了。”
她看着他眉宇间的澄澈,似是有些不忍心,叹了叹气。
“姑娘为何叹气,可是有烦心之事?”
她幽幽的道,“家兄给我找了门亲事,可我并不喜欢他。”
一听此话,齐谦之的脸面已经发白,倒茶的手一抖洒了几滴茶在杯外,“你原是……原是要嫁作他人妇的么……”
她看着他的反应又道,“不过家兄虽严厉,却也疼爱我,若我能找到心仪的男子,家兄便会将亲事推掉。”
齐谦之原本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紧接着有红潮慢慢布上他光洁的脸上,“在下……在下……”
突然像是在下决心般,齐谦之起身握紧拳头,快速的从喉间滚出一句话,“在下初见姑娘便已有爱慕之心,不知姑娘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她拨弄着茶杯,他颇为紧张的看着她,却听见她说,“原来……君心正似我心。”
“你,你也是的么?那我明日便去提亲可好?”齐谦之大喜过望,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他翘首以盼的女子就要嫁给他。
她看着他眼里盛满的流光,像是四月的骄阳照得人如沐春风,让她不得不低头避开,掩藏着眼中的情绪,“好,自然是快些妥当。”
他当她是羞涩,不以为意的问,“不知府上现居何处?”
她一字一句道,“我,姓,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