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张贴着皇榜,识得几个字的都凑上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得了,只一盏茶的时间,街头巷尾便讨论的热热闹闹,原来当朝公主要在民间找驸马!

据说这公主如今已二十有余,便是在平常百姓家也已过了同龄女子出阁的年纪,年纪大了便大了,她是金枝玉叶,多少王公贵族巴望着将她明媒正娶的抱回家?这一挑怕也是要挑花眼的,左一个风流,右一个俊俏,左右为难便误了出嫁的好年华。可如今却要在民间选丈夫,这等好事,有人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莫不是这公主长的奇丑无比,让那些唯利是图的贵族子弟忍无可忍,实在不愿整日与她相对,唯恐噩梦连连,才让这公主逼不得已挑个平民丈夫?

又或者这公主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顽疾,不能传宗接代,便是诸侯王们再热切总不能娶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做正妻吧?子凭母贵,宗族里只有嫡子才有资格继承爵位,若正妻无子,说不定这一族便会逐渐落没,而这正是阀门大宅里最忌讳的事。与皇室联姻虽是权贵们梦寐以求的机会,但谁也不会拿子孙后代这种事去押宝,搞不好断子绝孙还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无疑是老天爷开眼,终于让他家的祖坟的起了气儿,翻身一变就是皇亲国戚,哪还睡的着觉,先对着牌位磕三个响头,管那公主是人是鬼,这驸马是选定了!

不过皇榜上特意批注了一条,凡竞选者,除了年龄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若想参选,还必须画一幅莲花图送到宫中,由公主亲自挑选,得中者便是驸马爷。

众人哗然,照这个意思就是不论参选者是美是丑,哪怕你就是个缺胳膊少腿的,只要你能画一幅莲花图讨得公主欢心,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真是……天上掉金砖,看着都眼晕啊!

原本以为公主就是选个平民做驸马,起码也是会耍十八般武艺,精通诗词歌赋,能与她琴瑟和鸣附庸风雅的能人之辈,不想单单凭借一幅画就得她一生相许,天下间没有比这事更能称奇的了!

那卖字画的店铺里凡是与莲花有关的图,一夜之间涨至千金,也不乏有商贾子弟争相购买。虽说送进宫的字

画只需一幅,可人么都有这么个心理,若万一自己不得中,也不想他人得了便宜,还不如全部买去,心里也踏实。

这也让平日里以作画为生的画师们挣了个满盆钵,虽都是些不入流的画手,但不乏有些游手好闲之徒本就肚子里毫无墨水,字都不识几个,如何还画画?只得花光父辈留下的积蓄让路边摊上卖画的先生随便临摹一副,亦未可知那公主看走了眼,就挑了他那副呢?如此一想,心中窃喜,哪里还可惜那点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

于是早起的人们平日里打招呼都是互相问好,如今却见家家开门都急着问,“画了画没?”颇有些啼笑皆非了。

这一日皇宫里的宫女整理着从民间搜罗到的莲花图,齐齐放在桌案前,等着公主挑选。

宫女们心里也犯嘀咕,这画光是桌上的都有十盒,全是画质优等又被细心裱起来的,地上还有十箱,要么是水墨次之,要么是纸质较为粗糙难登大雅之堂,门外还有五箱,基本上是算不上画了,也不知是从哪找来的草纸,水墨用的也是最差的那种,一开箱子便是难言的墨臭。

这么多好的坏的堆一起,要是一样一样的看,眼睛怕是要看瞎了吧。唉,公主这次真是拿成亲当儿戏了。哪有这样就能定终身的?

“公主驾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叫唤,便见着一位美人自园子里走出来,直至走到宫人面前也仍旧是一副眉目疏浅的神态。

一位宫女走上前,“公主,这些莲花图都在这里,不知公主先看哪一些?”

女子点点头,看着桌上地上成堆成堆的画丝毫不意外,只坐在贵妃塌上指着几个宫女,“你们再去叫十个奴才来,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今日便能把这些画看完。”几名宫女领命下去。

侍候在侧的宫女好奇的问,“公主,你有什么法子能将这么多的画一次性看完?再说公主又没有见过作画的人,怎么就能单凭一副画就认定了呢,倘若他长的奇形怪状,公主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呢?”

她侧着头看着窗外满池的莲花,红的白的,盛开的含苞的,或妖妖艳艳,或清清丽丽。

“你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哪里管他是美是丑

,是好是坏,碰上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宫女不明其意,只在心里暗叹可惜。这样好的身世,偏偏不愿嫁给那些文才武略称绝的重臣,那样拔尖儿的人才都入不了公主的眼,反倒是瞧得上平民百姓?这一番话又说的似乎很有感慨,倒像是经历过情之伤,爱之痛的人才说的出来,可公主整日都呆在皇宫,怕是真正的男人也没见着几个,唉,只能替她祈祷着那位驸马还是一表人才的好。

这一方园子其实就是一大片水榭,当今皇上疼爱公主,知道她自幼就对莲花情有独钟,便下令为她造了这‘无尘居’,周围全部种满莲花,每到莲花盛开的季节,人置身其中,当真是沉醉不知归处。

不一会,那几名宫女领着十几名宫人回来了,正准备跪下请安,便见公主摆手,“免了,既然人都来了,你们就分别把这些画都翻开,每人看一些,若是画上画的是并蒂莲就留下,其余的不必呈给我看。”

众人点头答应,便各自忙开。日落西山之时,竟把这些画都翻了个遍。

宫女把留下的画数了数,整整一百幅。

于是便把这一百幅画分成五组挂在屏风上。这样看起来倒也方便许多。

她起身一一走过,每经过一副,便有宫女将下一幅画换上,待她又从最后一幅重新走过。也不知这样来来回回多少趟,等她刚刚看完一副准备看下一幅画时,那宫女已经把先前看过的画拿下,接着便是一幅并蒂双生莲,画中只有一支莲花立在水中央盛开着两朵花苞,一朵白,一朵黑,再无其他修饰。

她回头望去,停住了向前的脚步,转而退到这副画面前,定定的看着,然后伸手抚摸画中的两朵莲花,好像在她面前的是真真正正的莲花。

她看见右下角还题了一行小字:性本无心,误落尘网。

是该笑,还是该哭?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公主,可是相中了这幅画?”

有宫人细声询问,她却眼角含泪的失笑,说了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如今我二十有二,你说八年的时间够不够?”

宫人不知如何回答,却见她又低下头自言自语,“不能贪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