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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习安礼足下生风,紧赶慢赶,虽不知究竟是哪个人连玄慧真人也无能为力,而需要劳烦到他前往搭救,但无论是谁,他都绝无置之不理之理。
跑着跑着,他只觉自己的左臂一紧,足下一轻,似乎真的生起了风来,他扭头看去,果然是那前来传信的明英姑娘,嫌他奔跑太慢,而带他御剑而去。
其实两处相距本就不远,明英腾空而来,更是迅疾无比,短短数息之间,习安礼已经来到了病床之前,看着正在**躺着的枯瘦如柴,一脸苍白,几乎不成人样的明乐,即使是他这个来自于异时空,天生就与此界中人隔着一层亲近的外客,也不禁动容。
“玄慧真人,明乐小道长这是出了什么意外?”
习安礼出声问道。
“习先生来得正好,贫道这个师侄修道不慎,出了岔子,虽然勉强救得回来,但体内生机也已十去七八,如今要助他恢复,须得有先生助我。”
玄慧沉着脸说道。
“吓,玄慧真人是否言重了,就连真人都觉得棘手,我这个医道的半个门外汉,瞎鼓捣还成,如何有这份能力?”
习安礼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出自于逃避责任的谦虚,而是他本就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他所在的那个时空,虽然科技昌明,医学发达,但无论对医者的学识,还是手边辅助的设备,都有着极高的要求,对于这两点,他虽有些了解,但都自认是力不足恃的。
而且论起神妙的玄学手段,此时空远远超出,那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也是只有在这法术盛行的地方才有可能存在,而他一介凡夫俗子,曾在街头以卖假药维持生计,哪里懂得什么法术?
“旁的不说,今次之事,还恰恰就得依靠先生的手段。”
玄慧扬起了手来,要他莫再多言,而她立于床边,也并不出手救治,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师父,您所吩咐要煎的汤药,与要炼制的丹丸,都已准备停当,随时皆可取用。”
那壁厢门户打开,一年轻女道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兴奋地说道。
原来就在明英去喊来习安礼的这段时间,明云已经采了药来,并已制成了汤药与丹丸,以供玄慧取用。
“好,明云将药都拿过来吧,为师来亲自动手。”
玄慧接过明云递过来的一方药盘,手掌只在明乐的面前轻拂一过,他紧紧闭锁的双唇,便缓缓地打了开来。
她二话不说,复又朝着碗中一指,那碗中汤液便扬起一道水柱,径直流入了明乐的口中,进入了他的腹中……
玄慧将空碗递给身旁随侍的明云,退了半步,静候片刻,见明乐的脸色略有红润,便含笑看着正在一侧好奇张望的习安礼一眼,说道:
“习先生,下一步该看你的了。”
“看我的?”
习安礼百思不得其解,他连发生了何事也不清楚,如何去看他的?这女道长说话总有些强人所难……
他正暗暗腹谤,谁知明英见他迟疑,生怕他不肯出手相助,一下跪倒在了他的面前,两行珠泪滚滚,将她的两颗眼眸也浸得红肿起来。
“呃,明英姑娘请别这样,快快起来。”
习安礼正自手足无措,那边玄慧也惊讶地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明英,又看了眼双眼闭紧地明乐,转眼便想通了其中奥妙……
只怕是在明乐意气消沉,而随她学习乐理的那段时间,他们二人就已暗生了情愫吧?
呵,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作为长辈,居然全无发现,那可真是……
唉,年轻人的事情,就由得他们去吧,修道乃是修真,而真人之要诀,就在于要顺应己心,莫要强求要,也莫要强求不要,知行而行,知止而止,如此而已。
她着明云去将明英扶了出去,悲哀哭泣对明乐伤势非但全无裨益,反而有所妨碍,对此她有着清醒的认识:
“明乐的伤势如何,贫道心中已经有数,方才那碗汤药,乃为固本之用,他方才的状况,已如风中残荷,经不得半点风浪,经过一番调和之后,如今已有好转,可用虎狼之药进行刺激,迅速激发其生机,才能用我手中的丹药,来一举打破藩篱,才有希望恢复如初。”
“虎狼之药?啊!莫不是……”
习安礼稍一思索,便已知了玄慧话中之意,他手中的虎狼之药,而且可以短暂激发一个人的生机之物,除了那种禁药之外,还有何物?
“正是,是药三分毒,只看怎么用而已。”
玄慧说道。
“这……”
习安礼有些迟疑,他那药效果自然显著,即使经过他在山中数年的改良,后遗症仍旧不小,想当初就连玄真老道服下,也自疗养了一段时间,才算恢复,他也不敢保证这一刻的明乐,还经得起那种药的刺激。
“无妨,你只管用药,贫道有数的。”
玄慧看了一下明乐面色,已是时候,便催促道,
“事不宜迟,习先生莫再耽搁,迟了恐怕就没机会了。”
“好吧,我也豁出去了。”
习安礼将钢牙一咬,自大腿旁斜开的一致口袋中逃出一只青色玉瓶,从中倾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亲手送入了明乐的口中。
“好,贫道在此多谢习先生出手相助。”
玄慧一边口中称谢,一边又将手往明乐面上一拂,助他将那颗药丸吞咽而下,进入腹中消化。
“你可要算好了。”
玄真老道在屋中一角旁观多时,见那药丸入腹,也凑了近来,出言提醒。
他深知习安礼手中怪药的烈性,就连他这样的得道高人,也压制不住,更何况一个弱不禁风的伤者?
“无妨,我有数的。”
玄慧又是一句“有数”,便将玄真打发一旁,她谨慎地察言观色,见明乐的面色相比之前,更见好转,突然手指一动,眼睛陡然睁开,就有两道神光自眼中射出,见到自己的身边聚拢着这许多人,吓了一跳,讷讷说道:
“师叔,习先生,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啊,掌教真人也在,请恕弟子眼拙。”
“无妨无妨,先让你玄慧师叔替你诊治。”
玄真打心眼里就不在乎这许多的繁文缛节,挥挥手就此揭过。
“好,明乐,你现在将这粒丹药服下,就有五成的把握可以复原。”
玄慧神色肃然地将药盘上的丹药取过,郑重交到了明乐手中。
“其余五成呢?”
明英不知何时又闯了进来,替大家问出。
“……修为尽废,前功尽弃!”
玄慧咬着牙回答道。
“那……若是不服这药呢?”
明英泫然欲泣道。
“不服这药,那……维持现状,半死不活。”
玄慧有些残酷地说道。
并非她心如铁石,而是事急从权,她不得不残酷一些。
“我吃!”
明乐看了明英一眼,将手一拍,将头一仰,那颗药便已入了他的腹中,再无反悔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