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雪雾四起,迫得李慕白和李爽也不得不暂时退开。可是待到雪雾散尽,那妖蛇却仍然安然无恙地腾在半空中,赤红的双眼瞪着天心,丢下李慕白和李爽直扑他而来。

李爽和李慕白抢上去想要阻挡,怎奈那妖蛇在空中要比他们灵活快速得多,根本已来不及。天心见那妖蛇袭来,不及抽剑,就地一滚,避过它的利齿,却避不过随即横扫过来的鞭尾,肋骨上被结结实实地抽了一尾,疼得他眼冒金星,胸中血气翻涌。

安宁和沈玉看到此处,已经知道这三人绝对不是鬼魂谷翼蛇的对手,对视一眼,手拉手冲过去,先让“轮回”的光晕护住受伤的天心,再大声招呼继续与鬼魂谷翼蛇缠斗的李爽和李慕白:“快进来,别逞能了。”

那两人现下也明白,这么打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又担心天心,便且打且退,缩至“轮回”的光晕之中。

天心虽然面貌秀气,可是筋骨和脾气却硬,扶着李爽咬牙站起道:“没事,我不信聂飞杀得了,我们就不成。”“会不会是那妖物身上有什么防御术法的宝物?或者……”沈玉本来想说,或者是你的术法功力太弱,不过一看天心惨白的脸色,便把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让我想想。李慕白,你这宝贝管用么,它绝对进不来的吧?”天心郑重问道。安宁张开手掌,把握在手中的“轮回”给天心看了一眼:“你瞧,就是这个,平时都挺管用的。”

此时,一直盘旋在众人头顶不再攻击的鬼魂谷翼蛇也看见了那颗“轮回”,突然兴奋起来,发出一种号角似的长鸣,引得众人抬头观望。

那长鸣经久不息,从低昂变得尖利,再低昂下去,如此反复,叫得人从心底里生出不安来。

不一会儿,树林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阵叶动枝摇,四条鬼魂谷翼蛇猛然飞至他们的上空。

“怎么办,好像是冲着咱们的宝贝来的!”安宁看到天空中那五条鬼魂谷翼蛇的眼睛都死死盯着“轮回”,流露出贪婪的本性。

“天心,算了吧,咱们必须赶快走!”李爽扶着他说。天心心中虽有不甘,但此时也知道不能再恋战,点头道:“走吧。”

他话音未落,突然,那和他们交手的鬼魂谷翼蛇猛地张开嘴,从口中喷出一股泥浆似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浇在五人身上。

那浓浆带着强烈的腥臭,有些黏滑,一落到身上就快速变干,像黏胶一样绑住他们。几个人顿时觉得连抬脚都变得异常困难,只能互相搀扶着,一脚一脚缓慢地向迷雾森林深林外挪去。

那五条妖蛇见他们还能移动,张口又要再吐,此时天心已经有了防备,冲着李爽叫了一声:“李爽,风盾。”

安宁就见两人双掌向外一翻,就在一堆黏液从天而降的刹那,几人已被保护进一个强大的气场里,黏液在头顶上好像撞到了无形墙壁一样,被弹向四面八方。

五条妖蛇见这状况,似乎更加脑恼怒,妖性大发,竟然从高空中俯冲下来,不断用脑袋和尾巴撞击笼罩着五人的光晕。

它们每撞一下,安宁就看到“轮回”中心那个跃动的小光团跟着闪烁一下,不由担心地问李慕白:“大头,你看看,你的宝贝顶得住么?”

“这……若是它们不顾性命地硬来,我、我也不知道。”李慕白面露难色,他被“轮回”保护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这么拼了命要闯进来的妖物,也不知道究竟会如何。

“这妖蛇见到宝贝就贪婪得不要命。喂,你们几个别闲着,用术法驱赶一下。”天心一边跟着大家艰难移动,一边施术维护风盾,实在无暇再顾及其他。

“术法不是没用么?”安宁说。其实她的术法刚学了个皮毛,还根本施不出来,可是这话,却死也不能对几个小P孩说。

“那条妖蛇身上可能有防御术法的宝物,别的妖蛇身上却不见得有,你们对付别的。”天心说完,瞧了她和沈玉一眼,加上一句,“不是根本不会吧。”

此时,五条妖蛇又一轮俯冲撞击下来,“轮回”中的小光团明灭闪烁得令人心悸。

安宁一咬牙,把“轮回”递到李慕白手里,对沈玉说:“沈玉,咱们且试试。”

沈玉也同样毫无把握,看看安宁,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双手结印,眼睛盯住空中的一条妖蛇,集中心力,慢慢感觉着身体里那难以捕捉的力量正一点一点汇聚到掌心。忽然,有个瞬间她发觉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和那条盘旋在头顶的妖蛇,耳边清晰地传来心脏“咚咚、咚咚”的搏动声。

那妖蛇俯冲过来,越来越近,她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喉间不受控制地发出低喝:“火!”一团火球立时从她掌中飞出,呼啸着击中那妖蛇的腹部。只听那妖蛇嚎叫一声,飞掠上高空,竟徘徊着不敢再下落。

沈玉兴奋地转过头,眼中流光四溢,对安宁叫着:“安宁、安宁,我做到了!”

安宁看着向来波澜不惊的沈玉脸上那一抹雀跃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胸中也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她锁定一个目标,双手结印,在心中寻找着可以释放出力量的突破点。渐渐的,清晨冥想时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的身体像处在困顿中的野兽一样寻觅着危险的气息,于是,力量源源不断地集聚到掌心,刹那间,她捕捉到一种什么东西即将在身体中爆发,低喝一声:“水。”

一束冰箭应声从掌中飞射而出,刺穿了那妖蛇的膜翼。那妖蛇还想在半空中挣扎,可膜翼被穿了个洞,勉强掠至空中却再也无法很有气势地俯冲下来,只能悻悻地在几人头顶盘旋尾随。

安宁回望沈玉,一样难掩兴奋之情,伸出手说:“沈玉,我们击一下掌庆祝胜利吧。以后咱们都用这个方式庆祝,这是只属于好朋友的庆祝方式。”

沈玉笑着伸出手,迎向安宁的手掌,“啪”地一声,双掌相击。

这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李慕白,果然见他正看着她俩,表情犹如馋嘴的孩子盯着别人手里的糖块。两个人便一起笑了,“啪”“啪”两掌打在李慕白的手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恶女,恶女!”

安宁笑弯了眼睛:“李慕白,这是咱们的庆祝方式,记住哦。

待到安宁和沈玉想要再次调动心力施术,却发觉刚才一击已经耗尽了两人的全部心力,身体里空****的,再也抓不住什么,只有一种疲倦的感觉漫延向四肢百骇。

好在强敌去了两个,“轮回”和风盾受到的冲击变弱,他们五人一步一挪,总算艰难地走回了青石阶。几条妖蛇触到结界,终于不敢再尾随前行。

一路下山,几人都有些沮丧,气氛沉默得可怕。一贯负责活跃气氛的安宁也因为疲累,不想开口。

这样走了很久,李慕白忽然说:“那个,今天看到的迷雾森林初现,真是很壮丽啊!”

“这样的景色,以后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吧。”寂静中,李爽低低的声音响起来。

那一刻,安宁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如月下静海的草地,还有在虚空中一点点清晰起来的碧色林海,不由说:“真是很感人的景色呢。”

“感人?”天心有些奇怪,为什么安宁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景色,可是回想起方才凝视奇景的时候,那种所有话语全都凝结在心中的感受,心中一动,由衷地赞同:“是啊!”

“所以,不虚此行呢。”沈玉说。她自己说完,都奇怪习惯泼人凉水的自己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是所有人都会心地微笑了起来。

那一刻,安宁顶着满身腥臭的黏液,拖着疲乏的身体,也笑得很香甜。她想,大概,这就是少年情怀吧。

当众人快要抵达御剑堂的时候,在李爽的帮助下,天心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脸色惨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天心。”李慕白说,“你和李爽刚才三力耗费太大,你又受了伤,还是我来背你比较好。”

天心本来就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现在又是在两个女人面前,他可不想让李慕白看起来像是一个重伤的人。

也是一样的。但他的伤口却是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他的呼吸变得迟缓,体力、心力、内力都在和鬼魂谷翼蛇的战斗中消耗殆尽。

他的力量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根本不可能再坚持下去。

当下,他想了想对李慕白说:“不行,此时正是御剑堂热闹的时候,咱们又这么狼狈,你还背着我,就太醒目了。给殿监大人抓住,一定会被询问,别忘了,私自下青石阶是要扣言行成绩的。”

一提到扣成绩,就一刀捅到了李慕白的软肋上,他面露难色,问道:“可你也不能勉强再走了,怎么办?”“这样,反正也不远了,你先赶快回去,到我的橱中取一个小小的黑色瓷瓶出来,那里面有我爹给我的疗伤圣药。你带回来以后,我服下运气疗伤,你们也可以休息一下。咱们等到钟声响了再回去,那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

回房就寝了,咱们悄悄回去,也不大容易被发觉,如何?”天心说罢目光转向安宁和沈玉征求意见。

安宁和沈玉都是女子,更加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当即点了点头。

待到李慕白走了,几个人便席地而坐,随意聊上几句。安宁对剑仙最感兴趣,随口问道:“为什么我们的祖师爷要被叫做剑仙呢?好奇怪的名字啊。”

“这个么,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了,可是早个几百年,谁不知道呢。”天心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目养神,口气随意。

“你知道?”安宁好奇地追问了一句。“自然,我爹给我讲过啊,很多事情,因为过去百多年了,又没有写在史书上,便成为只有像我爹他们这样的人才知道的秘辛。”天心见有人追问,便有点来了精神,张开眼睛一看,只见安宁、沈玉和李爽都正用充满兴趣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下有些得意,唇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容,道:“故事可长呢,我得慢慢讲。”

“你们也知道,自从五百多年以前周朝灭亡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天下一统的局面,我爹说,最开始,周朝的大小诸侯国有一百七十多个,后来国与国之间不断并吞,最后才有了现在韩、赵、魏、楚四国鼎立的局面。他说,大约四百多年以前,天下已经大概只有三十来个国家了,那时候,天龙寺出了一个号称很厉害很厉害,可以知过去晓未来的生佛。于是有人问他,世界还有可能变为一百多年以前天下一统的局面么?他说,那需要‘他化自在天王’现世才可以,他是拥有换世之力的王者。”

“‘他化自在天王’是什么王?”李爽岔了一句。

“我爹说,佛家讲六道轮回,这六道中最上那一层叫天道,天道中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其中‘欲界’分六重天,第六重天就叫他化自在天,‘他化自在天王’自然就是那里的王。”

“这第六道再往上就是神佛的世界了,所以我觉得,那个生佛实际的意思是说,如果天下一统,必须出现六道中最厉害的人,这和没说不是一样么。”安宁撇了撇嘴,觉得这个古代和尚有点故弄玄虚。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爹说,那个生佛还说,‘他化自在天王’还需要一个人的认可和辅佐,这个人,犹如从天而降的天人,可以参破天命,这就是所谓‘剑仙’这个称呼的由来。这话后来不知怎么被传出去了,历代那些有雄心的王都认为要想一统天下,必须先要被生佛认可是‘他化自在天王’轮回转世,便纷纷在自己的国家建庙宇,以得到历代生佛的支持。可是,这天下的寺庙越盖越多,却没有一个王最终能完成天下一统,慢慢地,过了大概两百多年,这个关于‘他化自在天王’可以换世的说法就被人们忘了。”

安宁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道:“说这话的生佛可真是厉害,他自己没钱没势力到处建寺庙,就靠这样一句话,制造一些舆论,就让那些君王为他建寺庙去了。我敢保证,整个佛家的势力就是从他之后才兴起的。”

天心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凝神想了想,说:“佛家兴盛确实是从三四百年前开始的,我倒是没这么想过。我记得我还问我爹,若是被佛家认可的君王从来没有一统天下,君王们怎么还会继续相信并支持佛家呢?”

安宁听到这里就笑了:“人家不是说还需要‘剑仙’么,‘他化自在天王’有了,没有‘剑仙’从天而降,也不赖人家啊,呵呵,这个和尚不老实呢。”

天心本来一直没精打彩地靠树坐着,听了安宁的话,不由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个一副小娃娃模样的女孩来,说:“爹说这也是历代那些生佛的解释,说什么天命未至,天人不堕。”

“这些古人和我们的想法真是差了好多啊。”沈玉忽然感慨,“要是我,现在就想不通,为什么我的国家非要和别人的国家合并成一个呢?”

“那是因为现在这个四国并立的局面已经持续好几百年了,你当然不这么想,那些这么想的君王都是周朝灭亡一百多年前后的人物啊。”安宁解释说。

“嗯,自那以后我们看的史书,好像都是讲各国如何施强国之策,如何成为霸主,确实再没有什么想一统天下的人物了。”李爽也插了一句。

“有的,有的,我马上就要讲到,你们别插嘴了。”天心说:“不是说,这事过了两三百年都差不多被人忘了么,我爹说,这时候天下七国的局面已经维持了两百多年,而赵国出了一位君王,这位君王离我们有一百多年,

他的历史并不长,但我们在《赵书》里看到过,只有二三十个字,但他却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父亲说,这件事情,不能和一个孩子说。”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他说小孩子不明是非,容易坠入魔道。嗯,让我继续讲。我爹说,那时候,天龙寺的势力比现在大多了,他们在各国的寺庙不但非常宏伟,还有大量的寺产,甚至可以影响各国的政治,当然,这可不是靠什么‘他化自在天王’的那个传说,人家经营了好几百年,早就不靠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啦,更何况那时候,也没什么人记得这事了。

至于赵王,他认为佛门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再说了,我父亲说,那个时候的和尚,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赵王说,那些和尚霸占了寺院附近的土地,欺压百姓,篡改朝廷,还把赵国的消息泄露给了其他国家,所以他命令一天内,要踏平赵国的一切庙宇。据说,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天龙寺里的一位佛陀,就写信给他,想要让他改邪归正,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总之,他读完之后,也写了一封回信,说得很有礼貌,不过落款是‘第六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