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公子嗓音清冽,透着股淡淡的疏离之感,说话的语调也是不疾不徐,随意自如的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还可以。
跟先前那个陆老哥的狮吼咆哮完全相反。
可杀伤力却比陆老哥的狮吼咆哮功厉害多了。
陆老哥的狮吼咆哮,伤在皮毛。
而年轻公子看似随意的陈述,却是直中命门,一剑封喉。
谁不知道这场比试真正打擂的两家是扶风笑和水云涧。
扶风笑是多年的老字号酒楼,而水云涧是最近几个月新蹿起来的新酒楼。
既然扶风笑位与老,那水云涧自然就是幼了。
老欺幼胜之不武,容易让人诟病,而这种情况下,扶风笑如果派一个帮厨出来和水云涧打擂,那就不存在以老欺幼的说法。
所以,很明显,年轻公子嘴里说的某些人,自然指的就是水云涧。
余大厨又不傻,哪会听不出年轻公子话语里的讥讽,怒道:“你又是谁!”
余大厨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公子,声音尖利的都快变调了。
真是撞了鬼了,怎么今天一个二个的都跳出来针对他!
年轻公子没有回答余大厨的问题,只是撩起眼帘看向他。
年轻公子的眼睛乍一看与常人无异,也就是看起来比较漂亮。
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双瞳仁色泽比常人略淡,是淡淡的琥珀色,给人一种清冷疏离感。
而这份清冷疏离又在余大厨身上无限放大。
明明年轻公子看向他的眼神很淡很淡,脸上也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就好像很随意的一瞥。
偏偏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余大厨却觉得浑身陡然骤寒,像被塞进了寒窑,寒意渗进骨髓,手脚控制不住的颤抖;又仿佛被一头凶猛的野兽咬住了咽喉,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惊恐地尖叫。
那些已经跑到余大厨嘴边,正准备不客气地砸向年轻公子的话语,此时吓的再不敢冒头,全又缩回了肚子里。
余大厨本就白净的大饼脸更是煞白一片,几乎都没了血色。
年轻公子这才收回视线。
余大厨顿时长呼一口气,仿佛窒息之人终于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太可怕了!
这年轻人的眼神太可怕!
简直比修罗恶煞还要可怕三分!
这年轻人到底是谁啊!
有同样疑问的还有江小禾,她虽不至于像余大厨那样,但因为距离那年轻公子不过两三步距离,因此也感觉到了对方身上释放出的那份肃杀感。
太强烈了,有那么一瞬间,江小禾感觉自己身周全是长矛利剑,下一刻那些长矛利剑就要朝她刺来,将她扎成筛子。
看这人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怎的身上杀气如此重!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他是我扶风笑的少东家!”
扶风笑的少东家?
江小禾愕然,根据原主留给他的记忆,扶风笑的背后是陆家,陆家那几个公子,除了陆家那位声名赫赫的少年将军陆见深外,其他几个公子,原主都见过。
可面前这年轻公子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所以,这又是陆家的哪位公子?
江小禾正不解,秋掌柜大步走了过来,在那年轻公子跟前停下,抬手就要拍他肩膀。
先前那个陆老哥忽然跑过来,将发福的身子往两人中间一横,对那个年轻公子道:“那个什么……勤哥儿啊,您先回去坐着歇息吧,这里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年轻公子略略颔首,“嗯”了声,依言回座。
陆老哥一直目送他回到座位上坐下,这才松了口气。
感觉像是攻克了多么艰巨的任务、躲过了一场生死大劫般。
好在秋掌柜的注意力也不在这方面,因此没发现他这份异常,恭恭敬敬的唤了他一声“二叔”,又行了晚辈之礼。
江小禾见状,这才恍然。
秋掌柜是陆家的女婿,能让秋掌柜尊一声二叔的,想来这位应该是陆家的某一支。
如此,那位年轻公子会是扶风笑的少东家也就很正常了。
不过话说,这位新冒出来的少东家,可比原主先前见过的那几个少东家强多了。
相貌俊美是其一,主要是这一身气质,高冷,出尘不染,像开在雪山上的高岭之花,倒是跟她师父有得一比。
当然,还是没她师父长的好看。
最主要的是,她家师父虽然性子也很清冷,但那种清冷就只是单纯的清冷而已,不像这位陆少东家,一身杀气,绝对的危险人物。
江小禾心道。
这边,秋掌柜看着脸涨成猪肝色的余大厨,冷哼道:“正如我们少东家所言,我们扶风笑此次之所以会派一个帮厨出来参加比试,就是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免得到时候输了,某些人再撒泼打滚,说我们扶风笑倚老卖老欺负人。”
说罢,衣袖用力一甩。
大力舞起的袖摆,虽没直接打在余大厨的脸上,却比直接打在脸上更疼——气得心绞痛!
就像秋掌柜刚才说的那番话,半个字都没提到水云涧,然而却字字都直指向水云涧,在场的谁听不出来。
而余大厨身为水云涧的头号大厨,又参与此时比赛,秋掌柜说担心水云涧比输后撒泼打滚,那不就是在说他余大厨吗!
想他也是几十年的老厨子了,手下的徒子徒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扶风笑居然派一个小小的帮厨跟他打擂,这不是公然羞辱他吗!
还嘲讽他说他输不起撒泼打滚……简直欺人太甚!
余大厨目光死死地盯着秋掌柜,恨不能在他脸上盯出几个洞来。
后者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余大厨,仿佛多看对方一眼就会脏了眼睛似得。
江小禾对秋掌柜这一身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简直佩服死了。
跟秋掌柜比起来,自己怼人的功力,菜的都没眼看。
连江小禾这个旁观者都如此,更何况余大厨这个当事人本人?
余大厨那张原本白白胖胖的大饼脸上,此时一会儿青一会儿红,鼻息更是粗重的像耕了十亩田的老牛,粗噶着嗓音道:“好!既然秋掌柜如此体谅我等,我等也不好驳了秋掌柜的拳拳爱护之心,就依秋掌柜所言!”
如果说今天代表扶风笑出战的,是外面那个做出什么相思肠的厨子,他心里还真有点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