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说完，还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

莫名其妙挨了瞪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是江小禾。

突然被陌生人骂眼瞎，江小禾微微蹙眉，审视地打量着面前眼角鱼尾纹堆积，面部肌肉暗黄松弛的妇人，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忍住没把大婶换成大娘。

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年龄是不可对外人说的秘密。

同样，上了年纪的女人也最忌讳被人说老。

一句“大婶”都能让这妇人变脸，她要是再来句“大娘”，这妇人怕不是要和她拼命。

江小禾觉得时间还算是个能屈伸的人，于是眉眼一弯，立马赔笑道：“美人大婶，您怎么啦，是谁惹您不开心了吗？”

不就是想求夸么，多大点事，给你就是。

刚才是她疏忽了。

果然，同样是大婶，但是因为前面多了个美人的前缀，那妇人的脸色立马就好看了许多。

妇人嘴也不歪了，眼也不斜了，撩起眼皮将江小禾打量了遍，见她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比自家闺女看起来还要小，大抵自己也觉得跟这样的小姑娘相称，实在不妥，于是剩下的几分不悦也散去，哼了声，没说什么，抬脚要走。

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本来已经远远躲开的栓子见状顿时有些急了，暗恼自己怎么找了个这么没脑子的。

眼见那妇人抬脚要走，栓子只得又折回来，故作不解道：“姑娘，你们酒楼这是要做萝卜白菜宴吗，怎么弄这么多萝卜白菜呀。”

那妇人一听，这才想起竟把正事忘了，于是忙也跟着说道：

“是啊小姑娘，你们扶风笑这么大的酒楼，怎么拿出来的吃食全是萝卜白菜，连个肉星都没有。”

声音又响一亮。

江小禾微微蹙眉，目光瞥向妇人身后的小年轻。

后者心中本就有鬼，又被江小禾用这样锐利的目光盯着，顿时有种做贼被抓的心虚，视线左飘右**的，躲闪着不敢和她对视。

江小禾就这样蹙眉盯着他看了片刻，再看看那妇人，心下顿时恍然。

周围那么多摊子，那妇人却直奔扶风笑的摊子而来。

想来那妇人应该是受了小年轻的怂恿，专门过来挑事的，只是妇人方才先是被她的一句“大婶”气着，接着又被她一句“美人大婶”哄好，心情一起一伏之间就忘了正事。

后来小年轻将见妇人要走了，这才不得不冒着暴露的风险进行提醒。

针对的目标明确，且还有所顾忌不好亲自出面，只能假借他人的手。

如此做派，想来除了扶风笑的老对头水云涧也没谁了。

江小禾环顾了下四周众人，清透的黑眸里非但没有被针对的慌乱和懊恼，仔细看，那眼底分明还隐隐透着兴奋。

——那种看见机会送上门来的兴奋。

来之前，江小禾就特意让秋掌柜找人赶急工打造了一辆四个轮子的吃食车，为的就是让扶风笑能在今天一开始就把众人的眼球吸引住。

效果确实有。

但是离江小禾的预期还差了些。

不想水云涧深谙她心，她还在琢磨怎样才能聚拢更多的人气，对方就善解人意地拿着鞭子把人往她这边赶。

简直是瞌睡遇上热枕头，要什么来什么。

江小禾立刻对今天主要负责外面摊子的两个伙计道：“有劳二位师傅把炉火升起。”

今天扶风笑的所有大厨一概不参与，被派出来的全是伙计和帮厨。

两位伙计闻言，愕然道：“现在就开始吗？”

比试还没开始呢。

“对，就现在！”

江小禾环视着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搓着手，满脸振奋。

俩伙计见状便不再多问，一个拿着火钳将封住炉子通风口的泥撬掉。

火炉虽然被封住了大个通风口，但还留了一条缝隙，因此炉膛里的炭火并没熄灭，只是火势相对弱些而已。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铁锅里的水也已经被烧的半开了，火势已蹿出来，铁锅里的水立刻就咕嘟咕嘟着翻滚起来。

一个伙计掀开锅盖，另一个伙计将一个大蒸笼坐在了热气腾腾的敞口大铁锅上面。

看着蒸笼上方逐渐弥漫起的白雾，江小禾满意地挑挑眉，这才不急不慌地看向摊子前的人群。

扶风笑的车子本就因为造型与众不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后来别家摊子的台面上摆的都是鸡鸭鱼肉，独独扶风笑的台面上摆卖了萝卜白菜，又一次引得众人频频侧目，都在心中嘀咕扶风笑那么大一家酒楼，拿出来的吃食里，居然连一个荤菜都没有。

往年可从没这么小气过。

拿这些萝卜白菜出来是恶心谁呢？

然而毕竟是免费白吃的，所以大家心里不满归不满，却也没谁真敢第一个跳出来指责什么。

如今那妇人第一个跳出来做了出头鸟，四周的人便也都跟着纷纷附和。

眼前扶风笑的摊子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疑惑不解的有之。

好心提醒的有之。

明朝暗讽的也不少。

还有人直接就不客气地对江小禾道：“小姑娘，你快去跟你们掌柜的说说，不能光拿些萝卜白菜出来糊弄人啊。”

“对啊，我们大家也不是非馋你们扶风笑那口肉吃，你们扶风笑不舍得，周围摊子上可有得是肉吃，我们就是觉得你们这么做，太不尊重县太爷了。今天这场面，可是县太爷发起的呢。”

“对对对，你们扶风笑这么做，太不给县太爷面子了，这是没把县太爷放眼里！”

躲在人群中的栓子捏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刻意把嗓音伪装的沙哑暗沉。

可惜他这种伪装，对本就善于模仿各种音色，并且还会腹语的江小禾来说，半点用处也无。

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县太爷？

所以水云涧的真实目的，不是派人过来捣乱闹事，而是为了把县太爷吸引过来？

江小禾看看自家摊子台面上摆着的萝卜白菜，再瞄瞄隔壁左右摊子台面上摆的鸡鸭鱼肉，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眸。

就如众人所说的那样，今天这活动是由县太爷亲自主持的，扶风笑居然小气的只拿萝卜白菜出来应付，实在是太不给县太爷面子了。

比试还没正式开始，扶风笑就先惹恼了县太爷，等真进入正式比试阶段，县太爷还能有好脸子给扶风笑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