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江小禾对这条狭窄而幽深的小巷子其实并不陌生。
因为原主以前经常走。
清源书局是本城最大的一间书局,虽然位置偏僻,然书局里藏书丰厚,售卖的笔墨纸砚也是同行中最便宜的。
因此,很多家境不丰的寒门学子,尽可多走几条街的路,也要跑这里买笔墨纸砚。
不仅如此,书局里还为那些爱书却又买不起书读的寒门学子,提供了抄书的服务。
抄书既可获得报酬,同时还能免费把书读了,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别看原主一天私塾没进过,但有些人在某些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原主的天赋就是临摹能力超强。
这个天赋是无意间发现的。
那次,张清朗说自己用的纸,是所有同窗中最差的,他也想要一刀好的宣纸。
原主把他这话记在了心里,于是她一个姑娘家,把脸用锅灰抹黑,眉毛用焦炭画粗,打扮成一个小子模样,夹在一群男人堆里,开始凌晨黑夜的扛大包卖苦力。
幸幸苦苦扛了将近一个月的大包,两边肩膀上都压出了老茧,终于攒够了买一刀宣纸的钱。
好的宣纸买之前是可以试用的。
面对书局老板的热忱邀请,原主被挑的欲欲跃试,于是提笔,照葫芦画瓢的,画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字。
可巧让她照葫芦画瓢的对象,是一个有名的书画大家,那一丝不差、甚至连气势拿捏了个七八成的处|女字,一下子惊呆了书局的老板。
对方当场就像她发出了抄书的邀请。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印刷术,书籍的传播全靠抄,同样内容的一本书,抄书之人的字写的越好,抄出来的书就越好卖。
价也高。
原主就这样找到了一条不被李婆子知道的挣钱路子,几乎每隔上三五天就要来一趟书局。
然后把抄书挣来的钱给张清朗买笔墨纸砚,买衣衫鞋袜,买各种吃食送到书院……简直比他娘的养儿子还精细!
江小禾忙把这段回忆掐断。
再不赶紧掐断,她怕自己会被气的心机梗塞!
就没见过原主这么傻的姑娘。
也没见过张清朗这么没心的狗男人。
原著作者的三观得毁裂到什么程度,才能昧着良心,硬是把这样一个人渣包装成一个高冷睿智又专情的男主。
江小禾走在记忆中熟悉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狠狠吐槽原著作者。
正义愤填膺中,忽见迎面走来两个大汉。
江小禾心中咯噔一跳,骤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尤其发现那两大汉一直盯着她看时,那种不妙的感觉就像头顶的雪,骤然加大。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下四周。
这条小巷是两边住户的屋后夹道,平时就没有什么人走,如今大雪天,更加没人了。
整个巷子也就三个人。
她,以及对面两个正一步步向她逼近的大汉。
打一个她勉强还能自保不吃亏,可要是一下子对上两个……那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尤其对方还是两个彪形大汉。
看着对面两个铁塔似得汉子,江小禾有种小兔子闯入狼群的惊悚,拢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了藏在里面的石头。
心中默默念叨:路过路过,只是路过,原主路遇歹徒的剧情还在半年之后呢。
剧情大神好像听到了她的祷告。
那两个大汉从她身边过的时候,除了多看了她两眼之外,并没多做停留。
三人像三条平行线,相安无事的擦肩而过。
太好了,果然是路过!
江小禾胸腔里的心不受控制地狠狠跳动,一口大气憋着不敢出。
直到走出五六步远,她这才把嘴巴张开一条缝,缓缓地将那口气往外送。
又轻又细,像被掐住喉咙,生怕重了惊醒剧情大神。
就在江小禾快要把那口气吐完时——
忽听身后一个公鸭似得嗓音粗噶地叫道:“喂,小妹妹,这大雪天的,你怎么一个人赶路啊,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
“……”
江小禾像突然断了电的机器人,身形陡然一僵。
又有一个声音说:“是啊小妹妹,这么偏的路,你一个人走可不安全哦。这样吧,你叫声好哥哥,我们哥俩送你回家。”
说话间两人折了回来。
两双眼睛滴溜溜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江小禾。
一脸的戏谑。
江小禾:“……”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人就是冲她来的!
刚才若无其事擦肩而过,分明就是这俩贼汉故意捉弄她!
妈的玩她呢!
江小禾心中气的骂娘。
可瞧瞧自己细弱的小胳膊,再仰头看看两个铁塔似得汉子,江小禾只得强硬地摁下心头怒火,眼睛一弯,假意赔笑道:“不劳烦两位大哥了,我家就住前面呢。”
说着,小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补充道:“主要是我家男人是个屠户,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要是看见两位大哥送我回家,怕是要……不好呢。”
怎么个不好法没明说。
然而那话里未尽的意思,还有故意做出的扭捏神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
其中那个眼型狭长的长眼男噗呲笑了,说:“哟,小妹妹的男人是屠户啊。”
另一个豆眼男拍拍胸口,夸张道:“听说屠户都很凶的,怎么办啊大哥,我好害怕哦。”
“我也害怕啊。”
江小禾更害怕!
心跳都快赶上擂鼓了!
她又不瞎,哪会看不出这两个嘻嘻哈哈说着害怕的大汉,根本就是在逗弄她。
就像猫逗老鼠。
人家压根就没把她的屠户男人放眼里!
果然,那两个大汉说完,便一左一右的将她夹在了中间。
小巷道本就窄,一下子横着挤三个人就更窄了,几乎肩膀相挨。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扑入鼻息……等等,酒味?
江小禾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她低头抿唇一笑,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那脖颈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洁白细腻,吹弹可破。
几片雪花落在上面,留恋地盘旋片刻后,化成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自带涟漪。
两个大汉看的眼睛都直了,梗着脖子咽了一大口口水。
江小禾听着二人喉间发出的“咕咚”声,心中直犯恶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又抬手轻轻拨了下发丝。
那一拨风情无限,撩/人心弦。
两个大汉看的浑身燥热,盯着被江小禾拨过的发丝,竟然羡慕起来。
摸什么发丝么,摸我啊。
想象着那小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时的情形,两个汉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如狼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