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的就是一股精气神,精气神毁了,这个人基本上也就废了。
水云涧为了打压扶风笑,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干,也不怕天打雷劈。
秋掌柜原以为江小禾不过是在开玩笑,可如今见她面色越来越凝重,眼底还不时闪过愤怒,便知她不是在开玩笑。
难道水云涧当真杀人了?
杀谁了?
秋掌柜黑白双道通吃,不管是商场还是官场,又或是坊间,他都有人,无论哪一方有点风吹草动,他基本上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就像前段时间,西街那边有两个醉汉被一群流浪狗咬成了筛子,衙门那边的仵作都还没看见死尸体什么样,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更何况受他格外关注的水云涧?
虽然他也盼着水云涧出点什么事才好,但是吧……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的。
秋掌柜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江小禾道:“丫头啊,你……你怎么知道水云涧杀人啦?”
江小禾:“我猜的。”
秋掌柜:“……”不是,杀人这种事情还能靠猜的吗!
就在这时,被派去水云涧买涮涮锅的栓子噔噔噔跑回来了。
手里拎着个竹篮。
里面赫然放着十个精致的食盒。
盒盖一打开,热气腾腾而出。
栓子闻着那热气中萦绕着的香味,喉头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下。
人也跟着往前一步,脖子伸的老长,眼睛更是瞪的溜圆,巴巴盯着食盒看的眼神,活像街头不知道饿了多少天、忽然间闻到肉香味的流浪狗。
鼻涕和口水也不受控的往下流,江小禾本来就一直观察着栓子的反应,见他这样,心头一阵发凉。
这反应,跟宣传片里的那些示警范例如出一辙,只是还没严重到神智癫狂的地步。
毕竟服用的时间尚短,且剂量小。
但如果不强行戒断的话,神智癫狂是早晚的事。
为了抢生意争客人,水云涧这是打算把心肝放进墨水缸里滚,黑透了。
江小禾不再多说什么,让栓子去后厨拎了个潲水桶,再拿一个篦子过来,然后一份一份的过滤。
眼看一碗又一碗的的美食,就这样被倒进了潲水桶里长空,栓子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这可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啊,就这么白白地倒掉……太造孽了!
栓子瞧着乱七八糟的潲水桶,一个劲儿的后悔刚才怎么就没不知道拎个干净点的桶过来,如果桶是干净的,倒掉的菜就还能继续吃。
哪像现在,潲水桶里乱七八糟,不但有酒楼客人吃剩下的残饭剩羹,还有准备食材时刮下来的没用的边角料,菜叶子,骨头渣……说不定里面还混杂着谁的口水。
反正乱七八糟的,人是没法再吃的。
栓子越想越心疼,浑身也被那股热气熏的燥热起来,感觉身上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难受的不行。
眼看就只剩下最后一碗了,江小禾还要接着往潲水桶里倒,栓子终于受不了了,咕囔道:“小禾姐,你怎么把这些吃食全都倒了啊……这可都是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太浪费了。”
栓子说,两只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江小禾手里的食盒,不停地吞咽口水,一副随时都要扑过来抢夺的架势。
江小禾见他这样子,面色更加阴沉了,不动声色地护住手里的食盒,又往后退开几步,方对秋掌柜道:“秋叔,快把栓子摁住。”
“啊?”秋掌柜一愣。
江小禾拔高音量:“快把他摁住!”
话还没说完,栓子忽然就跟疯了一般,猛地朝江小禾扑去,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大概意思就是让江小禾快把手里的食盒给他,他要吃,他难受。
那样子,看起来就跟个疯子毫无二致。
连秋掌柜这种自认为见惯大风大浪的人,这会儿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不惊才怪!
好在江小禾早有防备,在发现栓子眼睛充血、有暴起势头的瞬间,她已经护着手里的食盒,身手矫健地跃过桌面,避到了桌子后面。
而那边秋掌柜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也反应迅速,栓子才跳起来,他也跟着扑了过去。
陆家是行伍出身,家中的儿郎们自打会走路那天起,就开始日日操练锤炼筋骨,时刻为上战场做准备。
族里还有专门训练儿郎们的武学馆,请来的武学师父,要么是战场上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要么是身手了得的江湖人士。
秋掌柜作为陆家最器重的女婿,近水楼台先得月,年轻的时候也跟着练习了几年拳脚功夫。
哪怕后来因为手下要打理的产业越来越多,没时间去武学馆,秋掌柜也会自己抽空在家打打拳脚。
这么说吧,身高体型相差不大的人,秋掌柜揍起来压力不大。
然而此时他却压不住一个半大的孩子!
秋掌柜从背后那一扑,直接把栓子扑的往前一摔倒在地上。
可这孩子已经疯了啊,哪怕摔断了半颗牙齿,嘴巴里鲜血横流,还是嗷呜叫着朝江小禾那边挣,挣了几下挣不动,反应过来是因为秋掌柜摁着他背的原因,于是两条胳膊肘撑住地面,拼命的想把秋掌柜掀翻。
秋掌柜觉得自己摁住的不是一个半大小子,而是一头精力充沛力量惊人的牛犊子!
没几下便挣的老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眼看秋掌柜快要支撑不住了,江小禾连忙把食盒放下,抬手在桌面上一摁,身轻如燕地跃过桌面的同时,还顺便把桌面上的一方砚台抓在了手里,照着栓子后脑勺就要敲下去。
秋掌柜瞧见,担心道:“这……这不会把人砸出问题吧?栓子可是他们家里唯一的一个香火继承人了。”
照要砸出个好歹来,他可怎么跟死去的老友交代!
江小禾冷声道:“他现在已经出问题了。”
不过砸后脑勺真能把人砸晕过去吗?会不会她这一石头敲下去,再把人给敲出个痴傻来?
毕竟那里是脑子,全身神经系统的中枢,说坚硬,但也脆弱。
江小禾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栓子忽然身子往上猛地一挺,正和江小禾说话的秋掌柜措不及防,一下子被掀翻出去。
还好巧不巧地砸在了江小禾身上。
等两人爬起来一看,就见栓子趴在潲水桶上,两只手飞快地从潲水桶抓捞食物,拼命往嘴巴里塞。
完全不管那食物有多脏,里面又夹杂了多少人的口水和浓痰。
疯了疯了,这是真的疯了啊!
眼看好好的一个孩子,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秋掌柜腿一软,跌倒在地。
江小禾也倒吸一口凉气。
仔细算起来,水云涧从开业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五六日时间,就算栓子一日三餐天天去吃,三六一十八,吃了十八次……水云涧这是在汤底里下了多重的料,才能让人在短短时间内就成瘾到这种程度!
江小禾恨恨骂了声娘,忙扑过去把栓子从潲水桶边扯开。
可栓子这会儿正吃的兴起,像个护食的狼狗,谁过来他咬谁,江小禾的小身板虽然轻盈敏捷,但吃亏在力道不足,根本制止不住一个正处于癫狂中的半大小伙子!
一个不小心,后背上就挨了栓子一拳头,疼的江小禾呲牙咧嘴直打摆子。
不但打人,而且还咬人,这孩子是属狗的吗!
继上一次在家门口被王氏咬了一后,江小禾对人类的牙齿产生了深深的心里阴影。
眼看栓子一口没咬中,又要不甘心地发起二次攻击,江小禾大骇,梗着脖子大声喊道:“秋叔,你赶紧过来帮忙啊,我压不住他了!这孩子咬人!”
因为又急又疼,江小禾喊出的嗓音都是劈叉的,隔着门板都能感觉到她的焦躁和恐惧。
门外,顶着陆公子身份的谢沐尧眼神一凌,敲门的动作改成了踹门,一脚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