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章 耳中人（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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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外的林子前，夜深人静之时，惊慌失措的书生。
湘篁在远远看到那儿似乎有人时便已稍作变动，从与绾绾并肩快行半步，恰好挡在书生与绾绾之间。
相对湘篁还算不易察觉的防备，绛鸢的表现直接了许多。
将背上的剑执于手中，绛鸢一双黑瞳目光炯炯地看着书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书生似乎对绛鸢手中的长剑有些惧意，时不时看一眼距离不远的剑，白着脸紧张答：“女、女侠！我是、我是从里面逃出来的啊！”
说着，他往林子里张望两下，又心有余悸地说：“我的两个同伴、都被吃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然后……实在是跑不动，所以……”
看这书生，似乎确实被吓到了，双腿还有些打颤。
绛鸢看一眼湘篁，随后将手中剑回鞘：“你说说，是什么妖怪？”
见闪着寒光的剑终于回鞘，那书生似乎放松了一些，长长喘了两口气：“我没看清楚，只知道是一只好大好大的、如同野兽般的东西！”
绛鸢皱眉，抬头望黑漆漆的林子里看去。
那里完全是黑的，林子里的树很茂盛，看样子就连日光都不是很容易穿透。
里面隐约能感觉到一丝妖气，却不易分辨，想来是下了功夫作好隐藏。
“莫非，你们是来捉妖的？！”书生眼睛一亮，期冀地看着三人。
湘篁点头：“是。”子母符通过纸鹤告诉她，子符便是停止在了这林子深处，向来为恶的妖物都有地盘意识，那书生所说的应当便是这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书生激动地几乎要手舞足蹈，苍白的脸色搭配着兴奋至极的笑容在黑夜里着实有些狰狞，“我带几位过去吧！”说着，他转身便要重新回了林子。
“等等。”绛鸢含住他，“我们对这妖物的底细尚不清楚，还是斟酌一番待到天亮再进去更为稳妥。”
湘篁走到绛鸢身边，虽未出声，面上的神色却是表达了她赞同绛鸢的意思。
书生白着脸，话语有些结巴：“这、可你们、你们不是降妖除魔的仙人吗？我两位同伴、还不知道他们现下如何了。”
“你不是说同伴已经被吃了吗？”绛鸢斜睨着他，没有半点同情心的模样。
“我那不是怕你们是普通人不听劝进去吗？！”书生一跺脚，急了，“我逃的时候他们还没被吃，只是多少受了伤在挣扎！不然……不然我怎么逃出来。”
“哦~”绛鸢拖了音应了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屑，是抛下同伴选择独自逃生了吧。
听闻绛鸢阴阳怪气的声音，书生垂了头，双臂似乎有些颤抖。
“那你带路吧。”绛鸢终于又迈开步伐，往林子里走去。
书生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绛鸢，绛鸢随意挥挥手，脸上略显不耐：“快点，或许还能救下你同伴性命。”
“啊？哦，好。好！”书生欣喜地连连点头，领着几人往林子里去，“这边！”
“看不出来，你也修过夜视之术？”绛鸢一边跟着书生，一边转头与并行的湘篁笑说。
湘篁摇头：“我未曾修过，是天生如此。”才刚说完，拉着绾绾往侧移开了一小段距离，闪过前方一块石块。
进入林子之后，湘篁便一直牵着绾绾。在外时因着月光尚好，沿着路走没有问题，可林子里就不一样了。
绛鸢有些惊讶，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间本就有人天生怀有奇能，湘篁大约也是其中一个。
也怪不得会成为苍麓的弟子吧？绛鸢心想着，又说：“待会儿还不知会是什么，不过从那人的说法看来，只怕个头不小，你们还是小心些的好。”一个是寻常女子，一个是只会符道的半大少女，怎么看都危险。
“我无妨。”湘篁摇头，“只请你也看顾一下绾绾的安全。”
“这是自然。”绛鸢也是爽快，她们三人一道过来，她也不会放着绾绾的危险不管。只是，她实在也不明白，看湘篁应当是下山历练，为何会带一个毫无修为的寻常女子一道？
须知，与异类相斗，有时生死只在一瞬。虽然绾绾给她感觉与寻常人不同，到底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绾绾看着湘篁与绛鸢交流，她们说的话自然一字不落地听了清楚，却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这两个人类道士，除去湘篁那护身的玉竹，联手也挡不住她几招，如今却商量着如何保护她。
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保护，即使再弱小，似乎感觉也不错。
不过，这不该是她应该出现的想法。那意味着……心的软弱。
“几位，就在前面不远了。”快走了那么一会儿，书生的提醒响起。
湘篁与绛鸢忽视一眼，纷纷凝气聚神。
湘篁将两张道符塞入绾绾手心，目光对象绾绾的双眼。
见绾绾轻轻点头，湘篁松口气拉着她跟上绛鸢的脚步。那是两道罡符，上面有着湘篁混入墨中的血，即使是绾绾也能立刻催动。
使用的法子，湘篁也曾与绾绾说过。
“你们看！”书生的声音又从前方传来，他转过身朝湘篁三人招手，似乎是让她们快些过去。
湘篁几人立刻加快步伐走到书生那儿，却没想到周围突然扭曲起来。
地面渐渐开始震动，湘篁三人几乎无法站稳。附近奇怪地扭曲着的树木刷刷地响着，十数道藤蔓快速从中窜出，在三人有所反应之前捆住了她们的手脚和脖子。
书生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完全没有收到地面震动的影响。
他苍白着脸，嘴角是诡异的笑容，直到林中响起一声虎啸，他才白着脸垂下头非常恭敬的模样。
四周的震动和扭曲渐渐消失，藤蔓依旧存在，紧紧地将三人捆绑拉至半空，一只个头极大的虎头人站在那儿肆意大笑着。
笑了半晌，虎头人这才看着三人，目光中闪烁着暴虐的光：“除妖？要来收了我？”
他走近三人，绕着她们转了一圈。
也是这个时候，虎头人身后还有一人走到之前那书生边上，同样垂着头，脸色苍白。
若是钱管家在场，当能认出那便是乙家已死数月的乙肆哲。
停步在湘篁身前，虎头人巨大的脑袋凑过去嗅了嗅，咧着嘴露出里面尖锐的巨大虎牙：“是你坏了我炼收人魂的大事？！”
只这一开口，腥风扑面，湘篁脸色有些白，咬着唇一言不发。
“哈哈，不说话便没事吗？”虎头人大笑两声，右手化作虎爪，亮出尖锐的爪子，“那就先断了你一只手！”说着，爪子便朝着湘篁小小的身子爪下去。
血花四溅，虎头人的吼声震动整片林子。
大片的鲜血滴落在地面，同时坠落的还有他跟前三片黄纸小人，上面还写着看不懂的符文和生辰。
“做妖太嚣张了可不好。”绛鸢的声音在虎头人身后响起，她手中的长剑剑刃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光，不沾一滴鲜血。
而湘篁和绾绾，再更远些的地方，湘篁的脸色有些白，似乎耗费了不少灵力。
“可恶！”虎头人大吼一声，转身攻向绛鸢，“杀了她们！”
边上一直站着的两“人”立刻闻声而动，一起围攻绛鸢。
“哼，不过是两只虎伥。”绛鸢不屑地哼声，并未将它们放在眼里。
之前她和湘篁便凭借着不错的夜视能力注意到那书生手背上不同寻常的咒文。
虽然绛鸢不识，可自小便读背符文书籍的湘篁识得，那正是虎伥的记号。
为虎作伥。虎妖食人，禁锢其魂为伥，引诱活人至其处食之。
虎伥便是被虎妖吞食并且为鬼后还不得自由的可怜之物。
只是，再可怜的，也是可恨。绛鸢斩向它们的剑没有片刻的迟疑。
不过一会儿，虎妖便意识到自己不是眼前这人类道士的对手。
背后被她偷袭的伤口不停流血，他自知再斗下去必死无疑，目光扫过不远处站着的湘篁和绾绾。
那两个人，怎么都该比这人弱了。
心思已定，虎妖当机立断，驱使着虎伥扑向绛鸢，自己则化作猛虎之身扑向湘篁和绾绾二人。
绛鸢被突然扑过来的虎伥一时弄乱了动作，只能斩杀虎伥看着那巨大的老虎猛扑向湘篁：“快闪开！”
湘篁之前连用三道隐符和替身符，本就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如今见巨型猛虎猛扑过来，她立刻判断若是用罡符，只怕也扛不住这虎妖一扑。
“绾绾，用符！”湘篁喊了一声，绾绾动作也快，几乎在她话出口的那一瞬便用了湘篁给的罡符。
青色的光罩笼罩在二人周围，相较之前，却是淡薄了一些。
绛鸢见状不禁捏了把汗，这个怎么看都抵不过生死相搏的虎妖？
没等绛鸢想出什么法子救人，湘篁连续的动作流畅的没有一丝停顿。
她没有选择自己祭起罡符，却是从乾坤坠中取出一把极其精致小巧的匕首，撩起袖子对着白嫩的手臂毫不犹豫下刀，却不是简单一划。
看着湘篁将小匕首当笔那么用着，在手臂上刻写符文，绾绾只觉得手臂同一个位置，隐隐有刺痛的感觉。
这一动作，其实也就一瞬。
湘篁刻符的动作很快，却没留半分力，伤口很深，鲜血立刻涌出。
但那些血却没有一滴坠落地面，古怪地全数流向湘篁是手掌，再随着湘篁将手贴向光罩的动作渗入青色的光芒当中。
而此时，虎妖也已然扑到近前。
刺眼的光芒亮彻整片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