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拼图· 唯一的真实
达也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休息区一边看着另一边的擂台上的比赛一边和队友闲聊。
他楞了一下,没打招呼先问:“比赛结束了?”
“还没。”回应他的是小南,“只比了一场,擂台坏了。只好等这边的先比完。”
达也看着几乎可以用“废墟”来形容的擂台,瞠目结舌。“呃,第一场比赛的是什么人?怎么会把场地破坏成这样?”
我笑眯眯的举起手来。“是我。”
达也怔了一下,眨了眨眼,“啊,果然是很像你的风格呢。”
我笑,“你应该感谢我。”
“为什么?”
“托我的福,比赛延后了,你才可以完整看到小南的比赛啊。”
那两个人都怔了一下,达也瞟着我,叹了口气。“欧阳。”
“我到前面去看比赛。”
我摆摆手,走向那边。小兰和叶平次乱马他们都挤在前面。一个空手道一个合气道一个剑道一个无差别格斗流对台上的打斗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指点点,讨论得不亦乐乎,剩下一个运动只喜欢足球的小家伙百无聊赖的在一边发呆。
“哟。”我走过去,揉揉眼镜小正太的头。“很无聊吗?姐姐带你去买糖吃?”
“去。”看小兰的心思都集中在比赛上,柯南打开我的手,压低声音问,“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是很想见那些人的吗?”
“啊,也没什么,不过被只狗拖到食骨井里去了。”
他皱起眉,“那口井——”
“那不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你还是不要追究了比较好。”
柯南沉默下去,于是我专心去看台上的比赛。
不知为什么,觉得上面那个头发长长,眼睛大大,下巴尖尖的女生很面熟。正在努力的想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麻吕加油”。
麻吕?日下部麻吕?神风怪盗——“贞德?”我盯着台上一连三个空翻的少女,不自觉的叫出声。
“什么?”
几乎在同时,身边的小正太就对这两个字有了反应,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声问,“你刚刚在叫什么?贞德?她在这里?”
他这样一叫,连平次也转过来看着我,“那个号称神风怪盗的,专偷名画的贞德?”
糟了,一时口快,我怎么能在身边有两个名侦探的时候,叫出贞德的名字?而且柯南在前不久展览馆的怪盗聚会里还和贞德打过照面吧?
“呃,那个,我是说,真的。真的好厉害。”我连忙掩饰,伸手指向台上的人,“那个女生,居然可以那样连续空翻,很厉害吧?我都不行呢。”
“嗯,那倒是。”平次倒没再说什么,转回去看比赛。
但是柯南斜着眼盯着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抓着我的手也没松开,压低声音道:“你明明是看到她了吧,别想骗我。”
“哎呀,我怎么会骗你呢?骗你有什么好处?”我笑,伸手捏捏他的脸。
“那么,你袒护怪盗又有什么好处?上次是基德,这次是贞德——”他顿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不会你本人也是什么怪盗吧?”
那怪盗也未免太多了一点。
我正想辩解的时候,身后传来笑声,一个很好听的男声笑道:“不可能吧?这种超过五个字母以上的英文单词就记不住的家伙也可以做怪盗的话,侦探岂不是都可以去渡假了?”
我怔了一下,转过身,看到黑羽快斗站在我身后,身上是普通的高中生校服,笑容灿烂得像个贼似的。
“咦,你怎么也来了?”
“你说无论如何都要赢嘛,所以我来看看你到底怎么个赢法。”
我翻了个白眼,归根到底,还是怕我做什么过份的事情才来盯着的吧?
“不过——”快斗扫了一眼那边的擂台,笑了声,“这样的赢法,还真是教人意外呢。”
“是啊,本身就是个意外啊。”
我又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发现柯南,小兰,平次,连带乱马都在以一种很诧异的表情盯着我们。准确的说,是盯着快斗。
尤其是小兰,向前走出一步,眼里有泪光在闪动,咬着自己的唇,颤颤的吐出两个字,“新一……”
“呃——”快斗噎了一下,以很夸张的姿势左右看看,“你认错人了吧?”
是哦,这家伙除了发型之外,和新一几乎长得一样吧?
小兰皱了眉,眼里的泪光已变成怒火,一把就揪住了快斗的衣领,“新一,你竟然——”
快斗很艰难的扭头看向我,很艰难的说:“欧阳……你跟她……呃……解释一下吧……那个……我……”
我看着他,挑了挑眉,贼笑了一下,意思是,真的要我解释吗?你真实的身份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吗?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总之看到我这样笑,他就闭了嘴,一副死了还比较痛快的表情。于是我笑得更开心。
这个时候,眼睛里有两把火在烧的小兰转向我,“欧阳,到底是什么回事?”
我还没开口,那边柯南小正太已拖了拖她的衣角,“小兰姐姐,你真的认错人了啦,这个哥哥不是新一哥哥。”
小正太的眼镜有寒光一闪。
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一个是谁了。不由得带着种这下有好戏看了的心情,目光在他和快斗之前不停游移。
“咦?”小兰怔了一下,看向被自己揪住的男生,“可是——”
“只是长得很像而已呀。”我说,“这家伙和新一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呢。”除了那个偶尔会爆发的自以为是的正义感之外。
小兰松了手,但是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快斗,“可是,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啊。”
我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连乱马也会跟着盯过来。
原来是声音啊。
我看看快斗,看看乱马,再看看柯南,想起在动画里新一乱马基德都是同一个人配的音,不由就笑出声来。
快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瞪着我,“有什么好笑的?”
听到这个声音,我笑得更厉害,干脆伸手搂了他的肩,靠到他身上笑。
快斗像是误会了我笑了原因,很乏力的叹了口气,“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会闹这种误会。”
“咦?别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好吧?我又没要你来看。”
“我——”
“那个。”小兰轻轻的出了声,打断我们,像是有一点不好意思,向快斗一鞠躬。“刚刚真是很不好意思。那个,因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太像了。对不起。”
“没关系。没其它事的话,我先走了。”快斗一向温和优雅的回答,然后带着同样温和的笑容将我从自己身边推开,就向外走去。
估计他也发现小侦探知道他是谁了,所以想开溜。
“等一下。”我叫了声就跟过去。
“欧阳桀,你去哪里?”快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体操部的部长叫了声。
我回过头,挥了挥手,“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约会去。拜拜。”
“喂,你——”
部长的话还没落音,我已加快了两步,伸手挽住前面的快斗。他瞟了我一眼,很乏力的样子,“喂喂,我可没有答应要和你约会啊。”
“我也没说是和你啊,这么紧张做什么?”
“那你这是——”
“基德。”
他的话被一声轻喝打断,转过头来,见柯南不知几时已跑到我们前面,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盯紧快斗。
快斗笑了笑。“今天流行认错人么?”
小侦探很笃定的说:“我知道你是。”
快斗只轻轻的笑,也不否认。“那么,你想怎么样?”
柯南怔了一下,然后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盯着他,却不说话。
他什么也不能做吧?在这种根本就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那么,再会了,名侦探。”快斗轻笑了声,走掉了。
柯南转过来,咬牙切齿的盯我。
“那个,迁怒是不对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我后退一步,转身就跑。
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想起说过要请零吃饭,于是跑回学校去。
顺便抓个人打听了零的班级,然后去他们教室。他们第四堂课像是自习,零趴在桌上睡觉。绮罗的座位在他旁边,这时看向窗外在画着什么。
我敲敲门边的学生的桌子,请他帮我传话叫零出来。
男生窃窃的笑着,一路传话过去。零似乎睡得很沉,他前面的男生叫了两声没醒,于是那男生笑着,大声道:“坚野,你的女人来找你啦。”
他这才抓抓头坐直了身子向我这边看过来,连带绮罗也被惊动,转头看向我这边。
懒得多作解释,我只向他们扬了扬手。
坚野看清是我,笑了笑,一面打着呵欠一面走过来,“学姐,你的比赛结束了吗?”
“唔。结束了。所以回来请你吃饭啊。”
“哦,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我向绮罗笑了笑,“绮罗,一起去么?”
那边的女生刷的红了脸,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太听清楚,应该是说“不去了”“谢谢”之类吧。于是也没再理会她,和零跑去吃饭。
东拉西扯吃到一半时,零突然问:“学姐真的很想知道我弟弟的事情吗?”
“或者,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的心情。”
我笑了笑。至于圣,只怕我知道的并不比零少,甚至他要到很久以后才会知道的那封圣的遗书的内容,我也一清二楚。
“我?”他挑起一边的眉,笑起来。“双胞胎的机率虽然不大,但我见过的也不只一两对,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感兴趣么?”
因为我们的情况比较相似。
我知道。
虽然理由不一样,但是同样的被父母所疏离;同样的一个是优秀的乖宝宝,而另一个是恶劣的浪**子;做为年长的那一个,同样的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另一个。
所以,我才更想知道,他的心情。
我没说话,于是他接了下去,“阿圣在的时候,我真讨厌他。装模作样的只会讨周围人的欢心,一副自己最乖最优秀最干净的样子。软弱得不得了,被欺侮就只会哭,我帮他出头,他还反过来怪我连累他。那时候我想,没有阿圣就好了,他这种人,去死好了。但是——”
他的声音停下来,很久都没有再接上来。
我想,或者他的思想停在阿圣跳楼的那一个瞬间了。也没有追问,自顾的吃着东西。
过了一会,他自己又笑了笑。“其实说后悔什么的,都没用。是我杀了阿圣。我明明知道他不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有极端的洁癖,还给他看我们亲生父亲的照片,还告诉他,我们其实不是老爸的儿子——”
其实他错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阿圣的自杀虽然和他有关系,但却不是这个原因。
阿圣甚至比他更早的知道这个事实。
他的死不过是因为他无法正视自己心里的阴暗面,长久以来,他心里的负面因素都通过零来表现,零越是暴戾,他的心里就越是平和。因为有明明白白将阴暗面表现出来的零,他才能做个正常的温柔的乖宝宝。当零开始在他面前耍花招的时候,他就觉得零已开始不是他的窗口了。他没有零的坚强,他害怕自己,不知要如何自处。于是才决定在毁灭之前,结束自己。
这方面来说,零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弟弟,从来不知道阿圣真正的想法。
想到这里,我怔了一下。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说起来,其实我也是一点都不了解阿骜吧。
甚至到他说出“你的世界那么宽广,我却只有你”这样的话来。
或者,我应该要好好的跟他谈一谈才行。
到家的时候,发现阿骜坐在沙发上发呆。我把书包扔在一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都没有发觉。
我叹了口气,叫了声,“阿骜。”
他像是吓了一跳,“刷”的就站了起来,左右看了一下,目光才落到我身上,居然稍微有一点脸红。“啊,姐姐,你几时回来的?”
“刚刚。”
“饿吗?我去给你拿点心。”
“等一下。”我伸手拖住抽身想走的阿骜。“你先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他怔了一下,还是坐下来。
我反而一时不知要怎么开口,于是两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出声。
气氛变成很诡异。
过了很久,我才轻轻问:“阿骜,关于昨天晚上——”
他刷的红了脸,连身体都像是瞬间变成木偶一般僵硬,忙忙的打断我,“我昨天只是喝多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姐姐你不要介意啊。”
“介意的是你自己吧。”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看,“紧张什么?我只是想问,关于昨天晚上你说三神邀请你继续演出的事情,你怎么考虑的。”
他像是吁了口气,脸转向一边不看我,“我想,我还是去好了。”
“嗯,是单纯的想去演出呢?还是觉得离开我一阵比较好?”
“不是的,我——”他反射性的否认,但是却在说到这里时停下来,看我一眼,又垂下眼去,很久之后,才轻轻的接上去,“老实说,我不知道。”
他微微低着头,轻轻道:“昨天晚上,我像是对你说了很奇怪的话呢。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时候的心态很奇怪。但是,无视的话,就会很痛苦;仔细追究的话,又会很困扰。所以,我常常,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他停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着我,居然笑了一下,“我这样的弟弟,很讨厌吧?从小就很软弱,老是要被你救,你的事情又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常常会试图干涉你……”
我也笑,打断他。“其实呢,我最近也很困扰。”
我考虑了一下用词,缓缓道:“我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就像是我一直渴望的那样,每天都有新的人物,新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很新鲜,很刺激,也玩得很开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那个人,真的会说那样的话么?又或者那个人真的会那样子对我么?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就像庄周梦蝶,我连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也分不清楚,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一个游戏中的棋子,被冥冥中的力量操控着前进。”
“但是呢。”我笑了笑,看向他,“每次一回家,一看到你,我就有一种踩回了地面的感觉。心想,太好了,原来我还是欧阳桀。”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微微的皱着眉。
我呼了口气,“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表达那种感觉,总而言之,你是唯一可以证明我的存在的人,是我唯一可以确认的真实。”
“姐……”他的声音有一点哑,像是喉咙里硬着什么东西一样。
我笑,拍拍他的手,“所以啊,不要说你帮不上忙,或者我会讨厌你什么的。不会有那种事情。我只希望你想什么,你要什么,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不要老是因为七七八八的误会吵架就好。”
他也笑了笑,点点头。“嗯。”
“那么,三神的音乐会你还要去吗?”
他想了几分钟,点下头。“我要去。”
“啊——”我拖长声音叫了声,放松自己靠到沙发背上,“那可真是要大大的困扰了呢。”
“什么?”
“你一走一个月,谁给我做饭啊?”
一个抱枕砸到我头上,我惨叫着,看着我家弟弟一面说“你就懒死吧”一面挽着袖子走向厨房。
嗯,我家弟弟不是阿圣那种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