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反应

我的访客将兜帽摘下来,一头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似乎要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一般。

我不由得赞了声,“真漂亮。”

有着漂亮长发漂亮脸孔的男人微微躬下身来行礼,“晚上好,尊贵的战争女神。”

我笑了声,“开门见山的说吧,神官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他怔了一下,但很快便也跟着露了个微笑,“您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再好不过了。”他说着话,瞟了一眼旁边一直握着剑柄的坦尼一眼,“我可以单独和您谈谈么?”

我向坦尼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坦尼很不放心的瞪了长发的神官一眼,退出去。

乌鲁西一开始并不说话,只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我便也不说话,斜倚在铺着厚厚的垫子的短榻上,大大方方的任他看,一面拈起旁边的一串葡萄来吃,等着他开口。

他并没有让我等太久,轻轻的开了口,语气威严,“小姐您可知道假扮战争女神,会定什么罪?”

我斜眼看着他,“不知道,神官大人你是特意来定我的罪的么?”

乌鲁西微笑,“如果是那样,我便不会这样子悄悄的来见您了。”

“那么说,你是特意来提醒我的?”我将葡萄皮吐在一边的盘子里,也笑了声,“那还真是多谢你,我会在适当的时机逃走的。”

他稍微静了一下,然后道:“请恕我冒昧,小姐您为什么要假扮战争女神呢?”

“啊,那个,我有样学样罢了。既然有人带了头,扮得还有滋有味,我一向是喜欢凑热闹的,自然也想扮来玩玩。你知道,被人叫女神的感觉真是不错。”

他微微皱了眉,“您的那位随从,好像是埃及人?”

“你说坦尼啊?嗯,他是。怎么啦?”

“那么小姐您假扮战争女神的事,难道说也是埃及方面——”

我支起身子来,看着他,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这么希望的吗?神官大人?”

他绿宝石一般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惊异,然后便淡淡的笑,“如果我希望您就是吗?”

“那就看你能给我什么了。”

乌鲁西继续微笑,“和您这样聪明的人谈话还真是令人愉快。”

“彼此彼此。”我继续吃葡萄,“我只是不明白,埃及为什么大老远的派一个女人来假扮别国的战争女神?还送医送药送食品?”

“那个就不用您费心了。”

“那我就省省心好了。不过,”我挑起眉来看向他,“你的意思好像是要我被抓以后,说自己是埃及方面授意的吧?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被抓?”

“事实上,真正的夕梨小姐已经动身从首都出来了,而且卡尔王子也已经派人往这边来了。”

“哦?”我坐起来,抓抓头发,“意思就是我如果想逃走,最好马上动身?”

乌鲁西稍稍移动了一下位置,我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看起来你好像不打算让我走的样子。”

乌鲁西笑,“正是,您若是逃走了,谁去招供埃及的阴谋?”

“那么,我招供之后呢?会被送上绞刑架吧?”

他看着我,“如果您照我的意思说,我自然会设法救您。”

我又叹了口气,“我信你就有鬼了。”

他继续微笑,“或者您也可以去求求卡尔王子看,如果得到他的怜爱,说不定也可以不死。”

我托着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你是叫我去勾引卡尔王子么?”

“所以我说,和您谈话真是令人愉快。”

我啧啧嘴,“这计划真不错。一方面挑起西台和埃及的不和,最好是有战争,这样就能将卡尔从首都支出去,想要搞什么小动作也比较容易,当然,最好是能让他死在战场上回不来;另一方找个女人去勾引卡尔,能成功固然最好,不成功也能离间他们的感情。不过,按理说这种计划应该要找自己人做才好吧,为什么找我?你甚至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乌鲁西微微欠腰,“您过奖了。以您的聪明自然也应该想到,如果用我们自己的人难免会让人起疑。”

“嗯,说得也是。”我点点头,“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请讲。”

我微笑,“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乌鲁西走近一步,“您大概是我所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但是,我想要提醒您一下——”他一直笼在袖子里的手突然伸出来,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一把雪亮的短剑,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刺过来,一面道,“不要仗着一点小聪明,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啊。”

短剑刺在青铜的剑身上,叮的一声,溅出几粒火花来。

乌鲁西一怔,我笑了声,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剑脊重重击在他执剑的手腕上。他吃痛不住,呻吟一声,短剑掉到地上。我一脚踢开了,剑顺势就架上了他的脖子。“这句话可以当场还你。而且,附赠一条,别以为女人身边的剑都只是装饰品啊。”

基本上来说,会这么顺利制住他,大抵上是出于他的轻敌。或者他一开始也只是想威胁我,并不想至我于死地。但我不一样,我知道他有多危险,我一开始就用了全力。

他脸色变了变,我一手握着剑架在他脖子上,一手将他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拉出来,夺下他手里捏着的瓶子。

小巧精致的水晶瓶子,里面装着大半瓶**。我晃了一下,“哟,这个是那啥?白水还是黑水或者别的什么水?做什么用的?你本来是想给我用还是给你自己用的?”

他咬紧牙不说话,这时坦尼已闯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外面的卫兵们也被刚才的打斗惊动,齐齐跑过来。我指着乌鲁西,“这家伙假扮神官,还想谋刺我。”

坦尼很紧张的打量我,“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我把乌鲁西交给士兵们,“把他押下去,关起来。这人又狡猾又危险,千万别给他逃了。最好不要听他说话,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要放他出来。”

士兵们应了声,将他押了下去。

我长吁了口气,坐回短榻上,看着手里那瓶子。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好像皇太后手里有N多种不同效果的水,要不要找个人来试试看?我瞟了一眼坦尼,他也正看向我,好像还是有点担心的样子。我咧嘴一笑,他好像吓了一大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那个,夜深了,请小姐回房去休息。”

“哦。”我将瓶子收起来,向自己房间那边走去。他依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我突然回过头,他又像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一变。

我不由觉得很好玩,“喂,你在怕什么?你自己不是说我不是什么坏人吗?”

他静了一下,小小声的说,“但是,也不见得是什么多好的人呐。”

我卟的笑出声来,向他挥挥手,回房去关上门。

还没等转过身来,已被人从后面抱住,拉姆塞斯的头蹭过来,“你好像很开心呐,来的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已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来,我惊呼了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坦尼大概还没走开,下一秒便开始敲门,“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狠狠的捶了拉姆塞斯几下,他并不肯松手,我只能叹了口气,向门外道:“没什么。”

“可是你……”

“有只老鼠——”我话没说完,已被拉姆塞斯的吻封住了唇。他报复一般的咬了我几口,“我是老鼠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有压低声音,想必在外面的坦尼也听到了,一下子安静下来。我瞪着他,“你是来拆穿我的么?战争女神的房间里怎么能有别的男人?”

“有什么关系?反正人家也早已经知道了嘛。今天不是还有人来找你?好像有引起躁动哦,是哪一边的人?”

他抱着我走回床边才放下来,我跟他说了刚才乌鲁西来访的事情,一边把那个瓶子拿给他看,“呐,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接过去,很仔细的看了看,还打开来嗅了嗅,然后叹了口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蔷薇水之类的**。”

我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想些稍微正经点的东西吗?”

他居然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看着那小瓶子,“我是很正经的在想啊,如果是那种东西就好办得多了。”

“去。”我一把将那瓶**抢回来,“人家可是很正经的在跟你商量正事啊。”

“啊,抱歉,可是我真的不习惯跟一个女人在**商量正事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出去浇一盆冷水再进来跟你谈吗?”我瞪着他,作势要从**跳下去。他一把拖住我,“不用了,现在这样子就很好。你想跟我讨论什么?”

“当然是关于皇太后他们想挑起西台和埃及的争端的事情啊。”

“唔。”他收起玩笑的表情,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你觉得我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吗?”

“很难说会不会有这种机会吧。”我说,“卡尔王子应该不是笨蛋,目前的西台来说,应付瘟疫尚自吃力,要打仗的话,财力物力人力都跟不上,何况埃及又不是什么弱国。他难道会打这种必败的仗?就算我真是埃及的奸细,他大概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嗯,虽然我回去是那么说了,曼菲士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拉姆塞斯叹了口气,“仗是一时打不起来的,不过,我们或者能藉这个契机动点别的主意。”

“什么?”

他并没有回答,盘腿坐在**,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无意识的轻轻敲打自己的膝盖,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左边的眼睛深沉如夜色,右边的眼睛却如同夜色里的星辰,灼人的闪亮。

我看着他,心跳不自觉的快了几分。这男人专注的样子远比他玩世不恭时迷人得多。那样热切的眼神,就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随之沸腾,我不自觉的受了感染,甚至有一种想要看看,他那双眼里看到的前景到底是什么的感觉。

回过神来时,发现拉姆塞斯在看着我,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笑,“你偷看我。”

“哪有。”我抵赖,心里却突然发慌,没由来的红了脸。

“分明有,不然你脸红什么?”他凑过来,手按上我的左胸,“看,心跳也这么快。”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向旁边退过去,“我发烧,感染上七日热了。”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感染好了。”他扑过来,将我按在**,低下头来吻我,“我说吧,**真的不是什么可以讨论正事的地方。何况你在边上这样的活色生香,怎么会有人能想说政治那么无聊的事?”

我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难道你刚刚那么专注的在想这种事情?”

“啊,不行么?”他笑着说,一面沿着我的颈子吻下去。

“说谎!”我说,一面想推开他。但是他的唇舌和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竟令我使不上力,“拉姆塞斯……”

“嗯,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有人在敲门。”

“别理他。”

“坦尼在叫我。”

“我说别理他。”

但是我听到坦尼说的话了,意识在那一瞬间清醒。我深吸了口气,推开拉姆塞斯,坐起来。

他跟着坐起来,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门口。

坦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我们两个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请小姐马上起床更衣,卡尔王子派人来接您回宫了。”

我怔了一下,我本来是打算明天一早就走的,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拉姆塞斯微微皱了眉,“来得真快,要逃吗?”

我摇头,“为什么要逃?”

他继续皱眉,“难道你想跟着他们回去?进了卡尔的宫殿或者直接被送到监狱可就不好办了。”

“我想应该不至于吧,而且现在也不一定能逃得掉。”我笑,门外渐渐喧闹,听起来像是这房子整个都已被围起来了。

拉姆塞斯还想说什么,又有人重重敲门,一个很陌生的声音叫道:“夕梨小姐,您还在里面吧?”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门突然被撞了一下。

这些人真没耐性,才不过等一下下,居然就想撞门进来。我只来得及推拉姆塞斯去躲起来,门已被撞开了。

几个士兵走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黑发男子,额间绑着条浅色的带子,正是卡尔手下的弓兵队长鲁沙法。旁边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市长,还有被两个人挟持着的坦尼。外面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这哪里是要迎接夕梨回宫,分明一副抓捕要犯的架势。

我坐在**,微笑着看向鲁沙法。“哟,鲁沙法,好久不见,你的礼仪像是变差了呢。”

鲁沙法明显的怔了一下,睁大眼盯着我,“你——”

“放肆。”我沉下声,板起脸,“这是你对卡尔王子唯一的侧室应有的态度吗?挟持她的侍从?半夜里撞进她的房间?王子是这么命令你的吗?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鲁沙法又怔了一下,然后屈下一条膝,行礼,“抱歉,属下一时情急。因为收到消息可能会有奸人对小姐不利,所以王子殿下命我即刻接小姐回宫,属下怕小姐您遭遇不幸,这才鲁莽。请小姐恕罪。”

我反而怔住。这是怎么回事?我之前训斥他,不过是想临死前摆摆架子逞逞威风,他怎么可能真的当我是夕梨?

我们长得没那么像吧?即使长得像,他也应该知道我不是真的才对啊,至少来说,夕梨好像不会这样子训人吧。为什么?

鲁沙法见我发愣,也不多做解释,只催了声,“请小姐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即刻上路。”

“唔,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就将架子摆到底了。“我早些时候,抓了个刺客,麻烦你一并带上,交王子发落。”

鲁沙法应了声,交待士兵去办,在看到是乌鲁西时,明显又吃了一惊,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令人牵了马来,亲自扶我上去,传令下去,返回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