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一剑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在两人身上。
原本还稍显嘈杂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心脏不禁跳动加剧。
眼前这两人，一个是两年之前，叛出华山派，只手覆灭青城派，轰动天下的杀神，而后销声匿迹。另一个则是近两年来，江湖上声名大噪，搏得“江湖第一神剑”美誉，最杰出的后起之秀。
谁强谁弱，众人皆是万分关心。
谁能笑到最后，无人能准确预测，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毫无疑问，这将是震动江湖，乃至于改变天下武林走势的一战，双方必定是龙虎相斗，不死不休！
林安之道了一声：“请。”却并未进攻，反是手腕一抖，长剑迅捷如电，挽了一道剑花，使了一招“苍松拜师”，而后嘴角含笑，站定不动。
这“苍松拜师”本是江湖上烂大街的招式，但却是拜谢师父或是恩人的意思。
林安之现下使来，自然是拜谢叶锋当年的恩情。
大雄宝殿内，众人皆脸露疑惑，实在不知林安之、叶锋两人还有哪般交际。
任我行神色一凛，笑了一声，道：“林贤侄，叶少侠要领教你林家的辟邪剑法，那就好好让他瞧上一瞧，若他曾有恩于你，这才算是报答他的恩情。”
他所担心的，自然是林安之手下留情，若他失手，自己这一票人便难下少林了。
叶锋忽地轻叹一声：“可惜，可惜。”
林安之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他人若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待人。但我跟林平之，在爹爹心中，毕竟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当年爹爹毫不犹豫选我练辟邪剑法，便注定了林家的结局。不过，我练这辟邪剑法，便是为了壮大福威镖局。无论如何，爹爹的心愿总算完成了。”
也许，他体会到的，大抵便是亲情的背叛感。
叶锋定定看着林安之。道：“不得不说，我自以为看清了你，却没想到还是低看了你。原本只想拿出几分功力，随便跟你玩玩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从现在起，我会全力而为的。”
话虽如此，但他手腕一翻，斩龙已然入鞘。
殿内诸人皆是眉头轻皱，莫不是惊奇连连，不无震撼地想着：这……这便是他口中的。全力而为？！
别开玩笑了！
殿外随即响起嗤笑之声，大都在嘲笑叶锋太过托大，骂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林安之神情凝重，道：“得罪！”
与此同时，他手腕抖了两下。精钢宝剑发出极为清脆的响动。
下一刻！
忽地一道魅影闪过，快似闪电，虚空之中，顿时出现无数残影。
众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林安之手中动作，嗤嗤嗤，无数尖锐的破空之音，随之响起。
顷刻之间。林安之已刺出一十八剑，那些剑法所刺方向，无一不是刁钻、奇诡，事前决无半分征兆，待你还未反应过来，剑尖已刺了过去。
殿内众多高手。莫不眼露惊奇，心中惊骇。
林安之成名不过短短两年，不，更准确计算，也只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名声大噪。更有“江湖第一神剑”的美誉，自然是有一些本事的。
但众人决没想到，他武功之高，居然到了如此程度。
冲虚道长、左冷禅、岳不群，乃至于任我行、向问天，皆在换位想着：若是自己与其相斗，此刻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不寒而栗。
方证大师道：“阿弥陀佛，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果真名不虚传！”
令狐冲更是蓦地瞪大眼睛，脸色惨白，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口中喃喃道：“比不得、比不得的……”
独孤九剑的要义，说白了就是四个字：料敌于先！
林安之一套辟邪剑法使来，令狐冲确也敲出了他剑法中的破绽，但问题是，对方动作实在太快，那些破绽一闪而逝，纵然给他瞧了出来，却也无济于事。
林安之武功之高，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岳灵珊急切道：“冲哥，冲哥……”
林安之一十八剑虚空使来，已然足够骇人，但令人震撼的，却还是叶锋的反应。
只见空中残影连连，林安之长剑奇诡刺向叶锋，皆是人所难料部位，但叶锋却似早已预判出来一般。
只听他口中轻笑一声：“好一个辟邪剑法！”脚步横挪，步步生莲，身形闪了几闪，居然全都灵巧避了过去。虽然林安之每一剑都堪堪刺中，却也只是堪堪，总差了一分一毫。
便如大人游戏孩童一般，叶锋总是快林安之一步，时机、角度，把握地妙到毫巅。
嘈杂之声，此起彼伏地从大殿外传进来。
“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那么慢，怎么可以躲过去？”“呸！只一味躲闪，算什么本事？！”“妈的，有本事你别躲啊！”
原因无他，先前叶锋小试牛刀，露了一手精妙轻功，但此刻叶锋却是另外一番状态，他所有动作，都缓慢至极——至少其他人看来，便是如此。
武功一道，循序渐进，偶有跳跃，也不是常态。
常人练武，能练到举重若轻，以快打快，已是超一流高手，但现下叶锋展现的，却是以慢打快，举轻若重。举手投足，皆是随心所欲，却无不妙到巅峰，不做任何一丝无用功。
这俨然已是大宗师风范。
叶锋并未意识到，林安之对上自己，便如自己对上扫地僧，潜意识里，自己已隐隐往扫地僧靠近。
再过几年，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武学修为上又产生瓶颈，再入倚天，交手那位旷古烁今的大宗师，这个问题便解了一大半，余下一小半，却是进入破碎虚空、大唐世界的事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殿外之人，胡乱叫嚷，但殿内众多高手，神色却是蓦地一变，皆震撼莫名地瞧着叶锋。
冲虚道长瞳仁蓦地一缩，叹道：“以快打慢，以静制动，后发制先手，这人的武功已臻化境，哎，也许他真是天下第一了……”
令狐冲脸色却又再变，因为他已从叶锋的躲闪之中，瞧出了独孤九剑的痕迹，不禁喃喃道：“独孤九剑……独孤九剑居然还有如此变化？”
片刻的功夫，林安之已刺出了一百来剑，每一剑皆是辟邪剑法中的大杀招，但那些无往而不利的奇诡杀招，放在叶锋身上，却突然中了魔法一般，全都失效了。
剑，仍未出鞘。
人，仍云淡风轻。
就在自己刺出这许多剑，叶锋竟然只是脚下横挪，一招也未还击！这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不可思议，也太……太毛骨悚然！！
林安之后背已被冷汗打湿，额头也聚集了无数豆大的汗滴。
冷汗。
突然之间，叶锋淡淡道：“看来这就是辟邪剑法的所有奥秘了，那就送你上路好了。”
他要出手了！
“就要死了。”
不知怎的，林安之心里忽地生出这个念头。
林安之心脏‘咯噔’跳了一下，厉喝一声：“杀！”身形再度上冲，又刺一剑，剑到一半，招式却奇诡一变，倏然上扬，直往叶锋脖间刺去。
门户大开，倾力攻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是前所未有的残酷。
剑尖之上，倏然生出七尺剑芒！
这是两败俱亡的打法。
众人哗然一片，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盯着。
就在林安之长剑刺向叶锋咽喉，后者却轻叹一声，道：“别再挣扎，你还是去死吧。”
铿！
只听一道龙吟虎啸之声响起，斩龙通体白芒，耀眼如闪电雷霆，然后众人便模糊了双眼，只觉叶锋仿佛站在太阳里，耀眼夺目，刺的众人不由眯眼。
唰！
只见一道闪电，不，更准确的说法是，一道闪电一般的剑幕，骤然出现。噼里啪啦，空气已被撕裂，这道剑幕倏忽出现，而后便如匹练一般，直往林安之劈了过去。
林安之脸色巨变，失声道：“什么？！”随即便被剑幕斩中，绝了气息。
呛啷一声，斩龙又已入鞘。
巨大剑幕骤然消失，便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安之仍安然站立，一双眼睛骇然睁大，眼中满满全是难以置信。而后，叱的一声，鲜血四溅，身体一分为二，分别往两边倒去，五脏六腑流出，血腥异常。
但这血腥并且略带恶心的画面，却并没恶心到任何人——因为他们全都看得呆住，大脑根本来不及运转。
一剑，秒杀。
谁也没料到，两人打斗，居然会是现下这般状况，难道……难道不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当然，更无人能料到，叶锋之强，居然能强到这种程度。
一招，解决这“江湖第一神剑”，居然只需要一招！！
这完全是碾压的节奏。
所有人嗔目结舌，或瞪着眼睛，或张着嘴吧，亦或是两者兼有，皆怔怔看了叶锋。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安静，纵然是一枚绣花针落地，身影亦可清楚听到。
直到这一刻，大雄宝殿内数十位正邪两派高手，终于明白开打之前，叶锋口中那句“原本打算随便玩玩，现在却决定全力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