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森在一个寒冷冬日的傍晚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人生短暂,他还没来得及看到次年的春花盛开,他想,这真是可惜啊!

不久前,他接到了陆景的电话。

“何予森,你要不要猜猜看,我在哪里?”

对方语气不善,像带着挑衅。

何予森故意忽略了其中的恶意,将手机话筒贴在耳边。

“陆哥,我……”他的神志已经有些恍惚,眼前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他数年前第一次遇到陆景的情景。

他想他当时是想上前和对方打个招呼的,沉重的心理包袱束缚了他,以至于当时陆景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他是对方的天敌。

电话那端的人在问:“还记得吗,当年我说要和你去北欧看极光?”

记得。

记忆的弦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何予森回过神。

他自然记得,年少时他们因为网络上别人在北欧拍的照片,兴奋地期望着有一天他们也能来一场属于好友之间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何予森怔了一下,喃喃道:“你去了?”

“对啊,和林郁他们。”陆景的笑声中带着明显的恶意。

何予森自然听出来了,慢慢地垂下了目光。

“挺好的。”他由衷地为陆景感到高兴。

何予森一直认为自己能理解陆景对自己的恨意。换位思考,如果陆景也不辞而别多年,他想,作为对方的知己好友,他应该也会恨陆景的。

即使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他的内心深处也依然会感到委屈。有时候他仍想辩解,他回来是有原因的,即使过了这么久。

他只是想,回到这个城市来看看。

医生告知他时日不多了,他只是想回到他过去经常和朋友们一起打球的地方看看。

他又何曾想到,陆景恰好在那日带着朋友来打球,并且一眼认出了欲仓皇逃走的他。

“何……予森,”陆景的语气从错愕茫然转变成冷漠,还带着些许反感,“是你。”

何予森在得知自己不幸患上家族遗传病时,便在第一时间做完全套检查,然后花了几乎所有的积蓄去海外寻医治病。

他不想告知朋友们自己的情况,因为他知道朋友们一定会为自己难受,与其如此,不如让大家认为他是真的忙于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给朋友们发了封定时邮件,只是简单说了再见,并未说明原因—也不等对方回复,就仓促地离开了。

那些朋友里,跟自己关系最好的是陆景。

陆景的爸爸在陆景小时候不告而别,抛下陆景和母亲,所以陆景连带着对一切不告而别的行为感到憎恨。

何予森想,陆景应该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尤其,何予森还是在重要的比赛之前用三言两语就把大家抛弃了,怎么想都是很不负责任的人。

何予森的病依然没治好,医生抱歉地通知他,术后起了排异反应,他的心力逐渐衰竭,心律失常、心肌梗死等并发症也会逐步出现,他也许会在哪天突然停止呼吸。

经历过这些后,何予森越来越乐观。

他想,不管怎样,他还是幸运的。手术延长了他好几年的生命,他至少努力地想要活下来过,他至少尝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