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锦安收起平日的不正经,开门见山问:“你打算怎么办?”
宋晏容淡淡瞥他一眼:“什么怎么办。”
“还什么怎么办?”韩锦安脸绷得很紧,急得在屋中来回踱步,“你怎么不早说她是阮家的女儿?”
“你这么聪明,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韩锦安憋了憋:“照你这么说,没猜出来还是我的错了?”
宋晏容未置可否,不急不缓走到桌边倒了盏温茶,坐下的动作很是散漫。
他阖了阖眸,嗓音漫不经心:“你知道又能如何。”
“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韩锦安敲敲桌子,压低几分声音,“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原本我想着她是你的丫鬟,你能看管好她,如今怎么办?”
宋晏容指腹轻碰茶盏,“如今我怎么看管不好了?”
“阮眠眠在南楚被封郡主,回京后陛下势必要问,阮建川也要问你要女儿,何况今日东吴的人都在场听着,阮眠眠身份肯定瞒不住。”
韩锦安顿了下,说出最主要的,“她不可能再给你当宠婢,你也不能日日看着她,要是她把你身份的秘密泄露出去,你就彻底毁了!
不但你毁了,我也彻底没指望了!”
“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宋晏容垂眼,唇角勾起一个淡得看不见的弧度,“但我相信我看人的能力。”
“你真是……”韩锦安觉得他无可救药,猛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万一呢?你能承担得了后果?”
冒人身份是欺君的大罪,最轻也要掉脑袋。
宋晏容将茶盏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搁,仍是云淡风轻的,有恃无恐:
“先帝与晋王夺位前一起征战沙场,乃过命的交情,你以为先帝是惧怕晋王功高盖主才将小世子送去边关?”
韩锦安沉默。
他没上过战场,但博览群书。
说得直白些,先帝和晋王如同亲兄弟,十分了解彼此,以晋王的品行,几乎不可能篡位。
先帝宁可与晋王心生嫌隙将小世子送往边关,太子继位又故作仁德将人召回来重用,大概率是先帝一早谋划,只为给儿子铺路。
为的是让宋晏容感恩戴德,永远效忠。
皇帝封他为一等少将军,这几年宠信他,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命他暗中去做,试图将他打磨成一把骇人的利剑,如今初见雏形,没有放弃的道理。
韩锦安脸色变了又变。
“没有欺君之罪,”宋晏容收回看他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讽意,语气轻缓:“我只能是宋晏容。”
空气静默了很久很久。
“倘若事情败露,群臣口诛笔伐,皇帝不堪重负呢?”韩锦安严肃道,“阿容,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有席王虎视眈眈,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宋晏容视线微抬,静静看着他,只重复:“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他说罢起身绕到屏风后,不欲再说。
韩锦安咬牙切齿道了一个“好”字,拉开房门,听见宋晏容的声音自里响起。
“不要动她。”
韩锦安脚步一顿,想要说什么,酝酿了许久又生生憋回去,重重摔门离开。
沐浴后,宋晏容穿上寝衣走至榻边,想到回东吴要面临的境况,心中莫名浮起一片燥意。
回使馆后,姜棠等了许久,不见宋晏容来找自己,沉不住气似的,叩响旁边那扇门扉。
敲了许久不见人应答,她心一沉,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
-
翌日醒来,阮眠眠感到头要炸开似的疼。
她口渴得很,头重脚轻地下地,举起茶壶一顿猛灌。
妈的真难受,再也不想喝酒了。
倏然,她吞咽的动作一顿,脑海中有什么轰然炸开。
她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碎片似的记忆被逐渐拼凑起来,阮眠眠一个手抖,差点打翻茶壶。
窝糙!!!?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郡主,你醒了吗?”
阮眠眠还处在呆滞中,闻言蹙了下眉心,拉开门,见几个婢女打扮的人捧着衣裳铜盆等物站在门口。
“郡主?”阮眠眠提醒,“你们找错人了。”
她作势关门,为首的婢女却绕过她走进屋子。
“册封仪式要在宫中举行,时候已经不早了,请郡主抓紧时间。”
不等阮眠眠答话,几人七手八脚地帮她梳洗打扮。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愣神。
她们这般笃定,想必不会弄错人。
昨天她似乎在宴会中场就失了记忆昏睡过去……
阮眠眠抿抿唇,问:“陛下要封我为郡主?”
婢女点头,见她不在状态,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一番。
听她说完,阮眠眠感觉头更疼了。
昨天那场面,有嘴的基本都喝多了,楚帝肯定也不清醒。
纵使发现她跟太后相似,直接收她为义女这事也太出格了些。
可为君者金口玉言,不论醉不醉酒,说出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此事只能这么定下来。
宫中有人来接,阮眠眠揉揉眉心,跟着婢女到使馆门口,一眼就看见慵懒倚在车壁的男人。
身姿颀长挺拔,容貌世间无双……
怪不得她把他认成男模。
就这姿色放在夜店里,火爆程度不亚于醉仙楼的花魁,绝对是头牌中的头牌。
头牌闻声轻睨过来,唇角似弯未弯,阮眠眠浑身莫名紧绷,笑容勉强。
她没直视他,错过他就要上车,嘴上干巴巴道:“世子陪我一同进宫?”
宋晏容长臂懒洋洋往她身前一拦,笑,“很心虚?”
阮眠眠看了眼周围的人,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他拉拉扯扯。
“先上车再说。”
使团今日要起程回东吴,时间并不富裕,马车一路速度明显很快,隐约能听见刮过的风声,衬得车内尤为静谧。
阮眠眠琢磨了半天,决定先发制人。
“昨天的事不好意思啊。”
宋晏容颔首,似乎等了一会,眯起眸子道:“没了?”
阮眠眠默:“世子还想有什么?”
“你觊觎本世子的容貌多久了?”
“什么?”阮眠眠抬头,错愕地看着他。
“借着醉酒趁机轻薄于我。”
宋晏容一副要问责于她的模样,唇边却勾着略带邪气的笑容,言辞轻缓。
“说罢,谋算多久了?”
阮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