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问吕严:“晋王世子为难你了?”
吕严内心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回想朝堂上的一幕幕,重重叹了口气。
长公主的生母吕太妃,是他的三女儿,从前有吕太妃在后宫帮衬,他才得以在朝中平步青云,做到尚书之位。
却没想到吕太妃生了这么一个娇纵的女儿,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
昨日长公主在公众场合为难宋晏容宠婢的事瞬间在京城圈子传开,他就隐隐觉得不安,今日上朝也是战战兢兢,强撑到下朝,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吕严正想多说几句,一道颀长身影在他身侧停下,他忍住满腹憋屈,朝二人分别行礼,道了句“臣告退”,便匆匆而去。
看着面前面容惑人妖异的男子,长公主故作镇定,同他打招呼,“宋世子有事找本公主?”
“公主不必装傻。”宋晏容微微弯唇,“决定动我的人,你动手那刻就知道会为此付出代价,不是吗?”
他声线温和,却透出丝丝迫人的凌厉,莫名让人觉得不安。
饶是自幼饱受宠爱追捧的长公主,此刻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是东吴唯一一个公主,身份尊贵,处置一个低贱的丫鬟而已,根本不值她考虑什么。况且比这更过分的事她从前做过很多,只要不过分出格,连皇帝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她是公主,她以为宋晏容会看在皇室的面子上忍气吞声,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为了一个丫鬟,跟她公开作对。
且看方才吕严的反应,这次出的事并不小。
吕严做的那些腌臜事她略有耳闻,可这么多年来藏得极好,宋晏容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顷刻间,长公主后背起了一层薄汗,面色显而易见的难看。
“宋晏容,一个名不经传的婢女而已,值得你与整个吕家作对?”
宋晏容唇畔弧度更大。
这话有点耳熟,王老板也问过。
他回忆了下,出口的话与上次如出一辙:“只要我高兴,就可以把她宠上天。”
长公主冷笑一声,五官有几分狰狞:“宋晏容,你这样做,可不要后悔!”
“同样的话,送给公主。”宋晏容仍是一贯的从容,他微微一笑,“跟吕大人一样,我也希望公主能谨慎行事。”
“宋晏容,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长公主声音猛地拔高。
“此次去南楚借粮,只有七成把握。”宋晏容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倏尔话锋一转,“倘若南楚提出的交换条件是和亲,你说,东吴该送哪位公主过去?”
长公主骤然失声,手中帕子攥得死紧。
“你威胁我?”
“祝公主能觅个心仪的驸马。”说完,宋晏容微微一礼,利落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长公主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手指发抖。
侍女帮她顺着背,道:“殿下,这个晋王世子也太狂妄了些,竟丝毫不把您放在眼里。”
长公主眯了眯眼。
宋晏容狂妄,是因为他有狂妄的资本。
偌大一个吕家,他说弹劾就弹劾,文武百官,不知还有多少人的把柄在他手里。眼下又用和亲威胁她。
和亲公主有多苦,人尽皆知。
“晋王世子平时看着笑呵呵的,做起事来竟然这般不留余地……”
“住口!”
长公主瞪那侍女一眼,吸了口气,抬步走向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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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被打个稀烂,彻底恢复要些时日。
然而第二日,阮眠眠强拖着身子,硬要出府。
“小姐,你都这副模样了,为何非要出府,外面到底有谁在啊?”灵若崩溃地问。
怪不得小姐昨日没隔一会就让她换药,没隔一会就让她换药。
就算药膏再稀有,也没被打成那样第二日就下床的……
“灵若,你说对了,外头确实有人在。”阮眠眠咬牙换好衣裳,拉开门问湛风,“如鱼应该在吧,让她护我出去一趟。”
湛风见她出来,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愣了许久才应声去找人。
如鱼是宋晏容给阮眠眠的护卫,身材娇小,生了张可爱的娃娃脸,原本阮眠眠不觉得什么,经过昨天的事之后,她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
出门前,阮眠眠反复确认。
“要是遇见类似昨日发生的事,对面身份我惹不起,你要么想办法快点搬救兵,要么就带我跑,行吗?”
如鱼清楚地从阮眠眠眼中看到了怀疑。
“放心吧姑娘,我叫如鱼,是因为我灵活,跑得快。”她眨眨眼,风轻云淡地将树下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抬起,“我力气够大,如果姑娘觉得行动不便,我一会扛着你出去也不是问题。”
这一幕毫无征兆忽然发生,阮眠眠感觉自己视网膜都要脱落了。
那么小的身板,那么大劲……天生神力。
嗯,不能随意小看宋晏容手下的任何一个人。
阮眠眠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来到墨香书肆。
昨日得知她的遭遇后,阮锦婳递信来慰问过,正好宋晏容说带她去南楚,她就顺手回了,说今日来墨香书肆找她。
理由很简单,墨香书肆地界宽广,有院子,不像茶馆和酒楼一样需要坐着。
见了面,阮锦婳反复确认她的伤势,她看得出阮眠眠在刻意逞强,但没戳破。
“长公主行事向来如此……”阮锦婳压低声音,同她一阵蛐蛐儿。
阮眠眠哭笑不得,同她往人少的地方挪了几步:“人来人往的,别让人听去。”
阮锦婳往周围看了看,道:“但是昨日花宴一散,京中流言四起,百姓们怨声载道,指责洛州灾情严峻,长公主府却依旧铺张浪费,作风奢侈。”
阮眠眠微怔,脑海中闪过男人含笑的妖娆面容,唇角不自觉向上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