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之上，刻着几行字。
“待我他日傲百州，许我与你共白头。”
这是莫缺当年年少之时，在战州之外喊出的张狂之语。
那一年的他，傲视百州同辈，年少轻狂，心高气傲，觉得什么百州第一神女，也不过一名女子罢了，因而故意放此狂言。
只是当时年少，不过十五六岁，哪懂什么感情，只是因为和云芷岚相争太久，故意放此狂言。
那时候他这句话被传到了百州各处，令得帝女声誉有损，也是因此他才一直对云芷岚心存愧疚。
伸出手，莫缺抚摸石头上这两行刻字，感觉到刻痕已久，似乎刻下已有几年时间。
在这两行字旁，还有另外两行字，却是刻痕仍新，明显是近日方才刻下。
“傲视百州称武帝，白头之约各白头。”
四行刻字，两行已旧，两行仍新。
莫缺一一抚过石上字迹，心中百感交集，滋味难明。
“原来当年，我一句妄语，她却当了真……”
见了这几行字，他如何还不明白帝女对她的心意？
当年他见云芷岚高高在上，被尊神女，不屑之下所说的狂妄之语，云芷岚却当了真。
那句话刻痕已旧，似乎便是在那一年，被云芷岚刻在了此处。
“傲视百州称武帝，白头之约各白头。”
这一句则明显是前段时日莫缺成帝归来，一日间平两大帝门，惊动百州之时所写。
当年傲视百州的狂言，如今他已然做到，肉身成帝，追着霸器殿主踏过各州，无人敢插手，已是真正的傲视百州。
但曾经所说的白头之约，却成了他和云芷岚各自白头，而非像前一句所说的“共白头”。
“你不是我的谁，凭什么替我拦下那些人？”
云芷岚冰冷的话仍在耳边，先前莫缺不明其中意义，此刻方才真正明了。
不是她的谁！
倘若他真打算遵守当年诺言，要娶云芷岚为妻，与她共度白头，那自然便可名正言顺，替云芷岚挡下所有挑战者。
但他却只是弥补心中愧疚，而不是为了娶云芷岚为妻，云芷岚心中自然无比失望。
“她在混乱之地不辞而别，之后又一直躲着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莫缺一声苦笑，至此才真正明白了种种缘由。
云芷岚显然看出他并无娶她为妻之意，心灰意冷，选择了远离他。
只是她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一再躲避，但他最后却还是找了上来，且仍是口口声声，要替她拦下所有人，不让任何人娶她为妻，却只字不提当年之誓。
可以想象，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共白头？”看着那句自己当年所说的妄语，莫缺自嘲一笑：“我母亲如今，生死未卜，我身负武道，武道前路也仍是未知，且此去仙盟，连我自己都不知会发生何事……”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一路逆境而来，险死还生，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儿女之情？
也因如此，他才没有想过履行当年诺言，只将其当成了一句妄语。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句妄语，却误了云芷岚。
“前辈，我该怎么办？”莫缺在那块石头边站了许久，满心茫然。
若是离去，云芷岚就此嫁为人妇，虽说此事是因仙盟压力，但若不是她将当年那句话当了真，或许她早已嫁人，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若是留下，也如云芷岚所说，他既不打算娶云芷岚为妻，又凭什么替她拦下那些求亲之人？
“这要问你自己。”
脑海中，魔主声音响起，道：“若你就此离去，他日是否会悔恨？你昔日之语，是否真的只是妄言，是否真的没有对她动过半点心？”
莫缺默然。
扪心自问，少年之时，云芷岚是当世帝女，且有倾城之姿，更被百州年轻一辈奉为第一神女，他要说没有动过半点心，那是假话。
只是在莫家体废，又在叶家三年屈辱，独自一人背负起武道之后，他经历了许多，背负了许多，当年那种感觉也渐渐淡了。
等到再见云芷岚时，他心中剩下的已只有愧疚。
如今见她因自己当年一句话，便要误了终身，他心中的愧疚变得更加沉重。
“既然诸事都因我而起，那就由我一力承担！”莫缺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想起药老，一生无愧于任何人，身为药老弟子，他同样不愿心怀愧疚前行。
若心中有愧，他此后的路，也注定难以长远。
“唰！”
一步踏上云端，莫缺又来到战帝身前，道：“前辈，我要娶芷岚为妻！”
战帝望来，两道目光如要将他照穿。
轰的一声，战帝身上爆发出惊天的气势，喝道：“你自身难保，武道难续，拿什么娶她为妻？”
莫缺变色，即便肉身成帝，此刻他亦感受到了战帝的恐怖！
“万年来仅有不到三人触摸到的通玄战意三重，原来前辈便是其中之一！”他心头凛然。
战帝不愧是有战天之志的人物，在云端不断推演战天之局，以意念战天，竟踏入了通玄战意第三重！
寻遍五域所有帝境，只怕也难找出第二人！
“是我误了她！”面对战帝逼人的战意，即便是如今的莫缺都有着不小压力。
但他目光坚定，道：“但我自会续上武道，且我答应过，不会让任何人娶走她！”
“轰！”
战帝战意通天，这一刻轰然出手：“要凭你一人续上武道？好大的口气，却不知有没有这个本事！”
通玄战意，一重可称尊同境，二重可跨越一大境界，三重在当世几不存在，过去万年，也不过两三人而已。
“轰隆！”
只见战帝一道眸光望来，莫缺顿时如同置身于另一片天地。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这整片天地都在向他施加压力。
不是帝威所及的万里方圆，而是整个无边天地的压力！
“这就是战天之局？”莫缺知道这是战帝眼中一直在推演的战天局，是战帝战意所化，不敢大意。
“轰隆！”
虚空震颤，几颗大星自九天之外落下，向着莫缺所在笔直下坠。
“好可怕的战天局，好可怕的战意！”莫缺大骇。
他不是没有和帝境人物交过手，但也不过波及万里方圆，也曾在星空深处大战，亦无法撼动真正的星辰。
但此时的战帝，却是使得真正的星辰陨落，一颗星辰之威，足以将一域之地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