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沙镇,坐落在一片赤红色沙地上的小镇,仰仗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依据镇子里独有的温泉发迹。
邪恶散修,江湖骗子,来往商队,鱼龙混杂。
不过自从大煜朝廷派出朝廷命官前去掌管治理小镇以后,镇子就变得井井有条,作奸犯科之人基本上不敢在镇子里惹是生非。
“那位官吏的手段可是极为狠辣,手腕也是硬的很。你去他掌管的镇子里抓人,他是不会同意的。”
这是临行前,西格玛郑重其事的告诫罗天生的话。
……
东行五百里,罗天生与林潮音二人一同前往。
黄沙弥漫,直欲遮人眼眸,但凡有狂风拂面,必有砂砾拍打脸颊,令人吃痛不已。直到眼前渐渐出现一抹赤红色的沙土,二人这才放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隐隐戳戳的小镇模样映入二人眼帘。
二人临近,便看见镇门口的牌楼上,“赤沙镇”三个赤红大字分外显眼,同时两具尸体挂在牌楼上,显然时日已久,早就风干了,泛着一股恶臭,不少蝇虫在这两具尸体周围飞舞招摇。
罗天生皱了皱眉,盯着那两具尸体看了许久,默默道了一句:“看来,咱们是来对地方了。”
“什么?”林潮音不懂罗天生话里的意思,问道,却见罗天生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径自往镇子里走去。
“犯事就会被吊死?”
此时,赤沙镇内的一间驿馆客栈的大堂里,一个上身**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张长凳上,右手端着一碗茶水,左手却是一条断臂;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小男孩,约莫年纪只有八九岁,头发如同草芥,面庞却很干净,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颇为激动、紧张地听中年男子口若悬河的讲述着什么。
蓦地,见他一脸鄙夷的嗤笑一声:“这种破规矩,也就吓唬吓唬你们。可吓不倒老子。”
说着,男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倨傲的神情,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兀自又道:“就说前些日子,当时,也是跟这儿差不多的客店。我一个人坐在你那个位置,对面站着十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我的刀就这么放在桌上。”
中年男子说着,右手放下茶碗,自腰间解下宝刀,拔出鞘来横放在桌子上,锋锐的寒铁刀身,映照出男子对面那个小男孩的一双眸子。
“当时,我就这么跟他们讲,‘可惜了,本以为出门在外,还能交个朋友,真是可惜了’。”男子说着,腮帮子上的筋肉一鼓一鼓,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我话还没说完,那领头的桌子一拍,大吼一声‘费个哪门子话,看老子不先把你这根烂舌头撕下来’!”
说到这儿,男子猛地一拍桌子,放在桌子上的刀顺势弹起被他抓在手中,而后一阵挥舞,呼呼风声在男孩的耳边吹鼓着,便见男子又道:“那十七个人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当时我就这样一拍桌子,提刀在手,然后就是手起刀落,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十七个人的脖子硬生生齐齐砍断!”
“当然了,我也是受了点轻伤。”男子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那条断臂,耸耸肩说道,“不过,这倒也算不上什么。”
“这可是断了条胳膊哇!”男孩此刻却是无比的震惊,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散射着充满炽热的光,“这还叫轻伤?”
“这当然是轻伤,断条胳膊而已,就是掉个脑袋又有何妨……”男子闻言,又是嗤笑一声,一脸倨傲的说道,然而话未说完,客栈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男子视线望去,登时脸色犹如猪肝一般难看,喉咙里吭哧作响,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呵。”站在客栈门口的罗天生也注意到了那名男子,嘴角悄无声息的翘起一抹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神情,看着他。
站在罗天生身旁的林潮音,蓦地听见罗天生轻笑一声,笑声里充斥着浓浓的戏谑之情,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见到一个熟人。”罗天生笑了笑,扫了一眼客栈大堂里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个断臂男子的身上,走上前去,坐在男孩的旁边,戏谑的眼神望着对面的那个男人,又道,“你怎么会来赤沙镇?”
“我……我……”男子脸上汗如雨下,低垂着眼帘不敢看罗天生的眼神,艰难地咽着口水,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便是先前曾在关外那间马栈里,被罗天生一剑削去半条胳膊的范迁的手下,本以为逃过一劫,来到这赤沙镇寻个活命的营生,却不曾想又在此地相遇,心胆早就给吓破了,经罗天生这么一问,却是半个字不敢往外吐。
客栈里其他食客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各自脸上纷纷露出戏谑的神情,原来这男子只是一个纸老虎,先前说的那番都是些大话,什么一个人对抗十七名壮汉,无非是他瞎编的罢了。
那个男孩此时也领会过来,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厌嫌,兀自“嘁”了一声,抓起桌上的抹布,便自起身,往另一张空桌走去,擦起了桌子。
“客官,你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便在这时,客栈的女掌柜从楼上走了下来,瞧见罗天生和林潮音,笑着问道。
“我来找个人,是个逃犯。”罗天生一边往客栈里走去,绕过每一张桌子,犀利的眼神扫过每一名食客,“他就在这个镇子里,或许他就在你们之中。”
此话一出,客栈里的每一名食客脸上的表情都微微变化,女掌柜同样神情有些难堪,脸颊上蓦地流下一滴汗水,连忙朝着正在擦桌子的男孩使了个眼色,那男孩瞧见女掌柜,便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小跑过去,躲在了女掌柜的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怯生生的望着罗天生和林潮音。
先前那名男子,听闻罗天生此言,忙不迭的从长凳上跌坐在地,匍匐着爬到罗天生脚边,声音颤抖的说道:“饶命!饶命啊!我自那日你断我一臂之后,便再无作奸犯科之事,不要抓我啊!”
“我要找到人,不是你。”罗天生并不理他,淡淡回道一句,便兀自再次扫视着客栈大堂里的每一个人。
那名女掌柜扯了扯嘴角,两手不自然的放在胸前,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公子是朝廷的人?我们赤沙镇也有朝廷的宦官,不知您可经过他的同意了?”
“我不是朝廷的人。”罗天生瞧她一眼,从怀中取出那张告示,在众人面前展开,指着告示上的画像,说道,“我要找的人,便是这个脸色纹有蛇形印记的男人。当然,我知道他现在易容了,但是在他的腰上也有这种特别的纹身印记,你们当中谁要是有线索,记得来告诉我。”
“我住店。”罗天生说完这些,已是缓缓踱步至女掌柜的身前,冲她微笑说道。
“啊?”女掌柜似是有些失神,仓促之间缓过神来,连忙回道,“哦……好,客官随我楼上来。”
两间客房,罗天生和林潮音各自独处,是夜当晚,食客们早就散去,客栈变得沉寂起来。
女掌柜和那个男孩收拾大堂,将长凳摆好,碗筷洗净,正欲回寝休息,客栈大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先自进门的是一根扁担,挑着两桶并不清冽的水,晃晃悠悠进来的是一名男子,脸上有几道烫疤,跟林潮音一样,属于被毁容的人。
男子头上缠着一条灰麻布,将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踏进客栈便将挂在肩膀上的扁担放下,擦了一下脸上混杂着沙土的汗水,冲着那女掌柜笑道:“水,挑回来了,两桶,应该够了。”
“两桶水怎么可能会够。”女掌柜愁容不展的走上前来,捏起一段衣袖,擦掉男人脸上沾染汗水的沙土,“过滤掉水里的砂石,便不剩多少水能用了。”
“唉,只是这几天客店里赚的钱,都不够赋税的,怎么跟常大人买水啊?”男人拖过来一张长凳坐下,重重的叹了口气。
“还敢跟常大人买水?”女掌柜埋怨似的,伸出一根青葱一样的手指点了点男人的额头,“跟常大人买水用,客人越多,赔的就越多,如果十天之内凑不齐两千钱,咱们客店……就要被常大人收走了。”
男人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郁,又是重重叹一口气,兀自从长凳上站起,一边往客栈外走去,一边说道:“我这就去找常大人谈谈,让他再给宽限几天!”
“可是相公,我们已经求了常大人很多次了,若是再上门求他,怕不是……”女掌柜闻言,脸色愁容更甚,话语间流露着一丝担忧。
“不妨事。咱们好歹也是镇上的百姓,既然受常大人管辖,自然常大人也不会太过为难咱们。”男人不以为意的笑笑,揉了揉女掌柜的头发,又道,“可别忘了,我才是掌柜的,我能处理好的。”
“不!你不能!你啥都处理不好!你就是个废物!”白日里,那个男孩从楼上走下,脸色带着三分怨满,三分不屑,三分鄙夷,还有一分深深的厌嫌,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