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邀战,两人落败,只剩了秦双绝一人。
秦双绝走上山道,往周围七人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又仰头看向三丈之外山道上方的罗天生,拱一拱手道:“罗兄,你连胜两人,精神疲惫且不说,真气必然亏损,不如稍事调息,听我讲个典故如何?”
罗天生真气充沛远超同境修士,不需调息,但对他所说的“典故”有些好奇,点点头道:“秦兄请讲。”
“我出身万象门,知道的事情比常人多些。”秦双绝收起青铜酒壶,抽出铁尺,轻敲掌心,微笑道:“各位可知道,为何灵树峰顶梧桐别院,只有三十三座?万一登顶修士太多,岂不是要共居一院?若是多过数百,怕是偏房都嫌不够!”
众人眉头皆皱,罗天生夜间视物犹如白昼,往周围打量几眼;淡薄暮色之间,果然有三十三座梧桐院落,彼此相距三十三丈,掩映在许多灵花灵草中间,也有稀稀落落树木遮挡,看不清具体形状。
“当今天下,气运共有一百零八分。”秦双绝仰望天空,对天拱一拱手,又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强则宗门强,宗门强则大陆强。北陆洲,西荒洲,南离洲,中胜神洲,共分天下气运,我北陆洲独占三十三分。年轻一辈十年一聚,旧人死去又有新人填补,每次聚会,最顶尖之人总数都不会超过三十三。”
罗天生心中立刻明了。
按照秦双绝所说,每人各占一分气运,今年山峰梧桐别院只有九人,还有二十四人不知身处何方。
“三十三之数,并不精准。”秦双绝笑道:“或许有人尚在襁褓,下个十年都不一定现身;又或者有人隐于山下,不露真容,甚至有人对本次英才会并无兴趣。但我敢断言,罗兄必定是三十三人之一,这个绝对不会有错。”
罗天生微微摇头。
观山望气,识人断物,太岁六煞各有擅长。佛煞曾经观望这背棺少年顶上气象,并无出奇之处,而从玄阴宗得到的气运石,也不过是让他运气好些。运气,气运,不可混为一谈,罗天生深知此理。
秦双绝不知罗天生摇头是何意,但并不在意,脸上仍有笑意,继续道:“今日一战,只是当前高下,大家身具气运,同属三十三人之列,一时胜负并无意义,而我向罗兄挑战,只为填补万象门空白,为罗兄在书中留下一笔。”
罗天生并不反对。
灵树观英才盛会已开,大小事宜必然天下流传,自觉无需隐瞒;而秦双绝坦**诚恳,说到此处,又深深一躬道:“罗兄,你我一战,和旁人又有些不同。一为填补空白,二为同境切磋,心痒难耐,秦某希望你不要留手,与我倾力一战,纵然双方有所伤损,亦无怨言。”
罗天生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秦兄,我有灵虫两只,轻易不会动用。你要我倾力一战,先战胜它们。”
说完,这背棺少年身躯微微一摇:“小黑,小白,出来!”
两道金线一闪而逝,围绕秦双绝旋转两圈儿,又落在罗天生肩头,正是那两只淡金色小蚕;口中“兮兮”直叫,往这背棺少年脖颈蹭个不停,一身毒气弥漫,空中灵气都被腐蚀殆尽,而罗天生若无所觉,又把身躯轻轻一震,道:“回来。”
淡金小蚕身躯缩小,钻进罗天生皮肤底下。
“这,这是……”秦双绝瞳孔陡然收缩,失声道:“千毒万绝蚕!”
山道两侧,无论归海连京,又或是明元曦和纳兰昊隆,包括金无畏和斗笠青年,还有那位纶巾书生和琉璃身躯的青年修士,脸色各有震惊。
“秦兄。”罗天生不管旁人反应如何,轻轻拱手,道:“这两只蚕儿如何?”
秦双绝摇头,一脸苦笑:“罗兄说笑了,秦某行走天下,身上自然也有护体宝物,炼体功法也懂一些;然而这两只小蚕色呈金黄,吃食了不知多少毒物,毒性绝强,激飞快逾闪电。秦某虽有自信,也知在这蚕儿手下,决然撑不过三息时间。”
归海连京等人都知道千毒万绝蚕厉害,目光再看背棺少年,眼神之中大有戒备之意;纳兰昊隆呼吸沉重,突然喝一声道:“罗天生,两只小蚕是身外之物,犹如至宝,并非自身修为。若是比拼宝物,不如比拼身后长辈,不算真正本事!”
罗天生看他一眼,轻轻一笑,又拱手道:“秦兄,你我一战,各凭自身本事,不动外物,请指教。”
“罗兄想看,秦某就献丑了。”秦双绝手握铁尺,不再顾虑那两只小蚕,沉声道:“罗兄,秦某身为杂修,功法走的剑修路子,一身本事都在这条铁尺之上,请小心!”
说完,秦双绝一尺挥出,身前毫无变化。而罗天生眉头一皱,丹田气旋运转迟滞,体内真气运行险些被他一尺打断!
“隔空伤人,无形无相,万象门的功法果然有独到之处。”罗天生缓缓抬起手掌,轻轻一震,喝一声道:“秦兄,你也试试我这一掌。”
一掌拍落,用的正是风停剑意,一掌十五停!
秦双绝铁尺连挥,劲力所至,风停剑意犹如裂帛,空气中传出撕裂声响;一道道尺风纵横激**,又有暗劲由内而外,在罗天生体内如同医师行针,把他经脉真气寸寸截断。
“万象门铁尺十八打,秦双绝只用了十二打。”明元曦低低哼一声道:“十八打齐出,罗天生经脉寸断,一身修为休想施展;秦双绝终究还是顾忌罗天生身后长辈,不敢全力而为!”
纳兰昊隆深以为然,目光低沉,道:“殿下,微臣三枪犀利,天下尽知;刚才和罗天生交手,他必然早有戒备,否则就凭他的本事,绝不是微臣对手!”
明元曦轻轻点头,刚要说话,场中战况又有变化。
只见罗天生深深吸一口气,小腹丹田一连爆出五道龙吟佛唱,经脉真气运转如常;秦双绝铁尺封脉,对这背棺少年居然毫无作用!
“一气生五劲,气劲连波?!”秦双绝听他小腹鸣响,脸色陡然一变,震惊道:“这是大衍杂修宗门“腾云宗”宗主祁柯蔑的独门功法,罗兄从何处学来?这门功法威力极强,但罗兄只是五境,竟然能承受五气连波,经脉之强远超同辈!”
罗天生自幼以凶兽沐浴,灵丹妙药不知吃了多少,身坚体固,经脉更是强韧,根基无比扎实,此时并不言明,只把手掌抬起,平静道:“秦兄,我还有一掌,不留余力,如果秦兄自忖接不下,不必勉强。”
话音落下,罗天生跨出一步,手掌抬过头顶,一拍而落。
仍是风停剑意,一掌十五停,每停又有五重连波气劲,暗含撕裂之意,每重气劲叠如层浪,宛如滔滔海潮,连绵不绝。
“铁尺十八打!”秦双绝连挥铁尺,一尺比一尺更快,一尺比一尺更疾,连挥十八次,空中有肉眼可见的气浪涟漪散开,十八道暗劲连破海潮,犹如孤舟深入,直到罗天生身前七尺,再不能欺进半寸。
此时,风停剑意仍未停歇,直到秦双绝身前三尺,撕裂气劲层层叠叠,往他身上压迫而来,已然无法躲闪。
“散!”罗天生手掌一翻,撕裂气劲顿时消散,犹如一阵狂风漫卷,把秦双绝一身衣袍吹的猎猎飞舞,鬓角两缕垂发飞扬。
秦双绝毫发无伤,低头看看手中铁尺,暗暗摇头,又拱起双手,深深叹息:“罗兄,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必然也有秘法短暂提升境界;刚才一掌,是你七成实力,还是八成?秦某不敌,甘愿认输。”
罗天生拱手还礼,道:“秦兄,你的尺法也很不错,如果生死相拼,我讨不了多大的便宜。”
“罗兄客气。”秦双绝心知,这背棺少年是照顾他的颜面,有意谦虚,对他更有七分好感,笑一声道:“罗兄,今夜一战,我终究没能见识到你的真正实力,我万象门记录的资料里,罗兄的实力怕是要成为谜团,难免遗憾。”
罗天生笑笑,并不说话。
“罗天生。”纳兰昊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往前走出三步,声音低沉:“刚才你我切磋,为什么不使用五气连波?我三枪虽强,未必能破你的五层气劲!”
罗天生摇摇头,认真道:“正是因为你三枪太强,一往无前;我思来想去,只能把你的枪势止住,如果被你完整使出,我可以挡住,但你难免重伤。今天只是切磋,我没想伤你。”
“没想伤我……”纳兰昊隆自忖枪势,再反复回想刚才背棺少年打败秦双绝的一掌,深深叹了一口气,拱手低头:“罗天生,纳兰昊隆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罗天生拱手还礼,又把目光往归海连京几人脸上慢慢扫过,不再多说,转身沿着山道往山下小院儿慢慢走去。
背棺少年脚步所至,再无一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