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树观山谷中心,一片平湖如镜,方圆约有十里,色呈碧绿;水面上方,片片飘萍如盖,叶形正圆,大的有三米叶径,小的只有三尺左右,仅容一人落足。

一路由灵树观知客弟子引领,无数年轻英才一边前行,一边观望谷内风光,只见奇花异草随处可见,生机盎然,叫不上名字的灵株绵密成林,无数灵虫灵兽在期间或是奔走,或是飞行,并不糟蹋那些谷内灵株,彼此也不争斗,各自相安无事。

看到人群靠近,这些灵虫灵兽立刻驻足,或是点头,或是鸣叫,或是振翅,显然灵性极强,表示欢迎之意。

直到平镜湖前方,一名身穿青衫的知客弟子微笑道:“请各位过湖。”

说完,知客弟子脚踏飘萍,如履平地,径直往镜湖对面的两座山峰走去。

自从佛煞展露气象,无数年轻才俊对背棺少年身份背景大感忌惮,纷纷落后,即便是龙图皇朝六皇子都未曾再走到前头。

“十里弱水,柳絮难漂,身法差一些的,恐怕过不了这座小湖。”罗天生走在最前,看了前方湖泊一眼,脚下履云靴微微闪烁,脚踩萍叶毫不下陷,也无需动用身法,跟在知客弟子身后,轻松越过湖面。

龙图六皇子封号“怒江王”,深知水性,并不踩踏萍叶,脚底一道弱水翻卷如浪,身上华服迎风飘飘,说不出的俊逸潇洒,轻而易举度过弱水。

后方修士各出手段,有人取出宝物,落水成舟,乘舟而行;有身躯强横者脚掌跺水,激起涟漪片片,以暴力强行过湖,脚下真气连连激爆,体内筋骨响动如雷,显然是六境巅峰武夫;也有人脚踏水面,落脚成冰,在表面行走如常。

更有一名红袍修士浑身笼罩大红火焰,在弱水湖面燃起一道火路,踏火而行,显然有意炫技,更是阻断了后方修士的前进道路。

“哼!”一名青年法修进入火焰,浑身大放光明,犹如夜空陡然绽放的烈日,把一切火焰全部扫灭,脚踏明光过湖,而后光明暗淡,似乎有意向后方修士示好。

后方修士陆续过湖,其中蛮山岳和师妹骑牛而行,牛背上又有三位同门弟子和一名七境护法长老,微笑道:“山岳,你收服这头避水犀,过弱水倒是简单。”

蛮山岳嘿嘿一笑,低头看向身边妖艳师妹,道:“翟师妹,你喜欢就好。”

翟师妹并不理睬,只是抬头仰望前方的两座雄峰,满眼向往。

蛮山岳伸手挠挠头发,憨笑几声,转头看向远处岸边班鲁,吆喝道:“小班,要不要过来骑牛?”

班鲁摆摆手,让他赶紧过湖,往翟师妹脸上看了两眼,心底暗暗摇头,但并未多说,从腰间储物口袋取出大缸,放出一米多长的龙鱼,脚踏鱼背破水前行。

不过两盏茶时分,众多修士陆续过河,总数约有万余,更多修士被这弱水挡在岸边,自知无法通过,只能望湖兴叹;也有修士不甘就此止步,强行施展身法,反而落进弱水,纷纷被灵树观知客弟子救起,衣衫尽湿,颜面扫地。

过湖修士继续前往两座雄峰,其余人等只能原路返回,不甘也无奈,本届英才会就此结束。

罗天生仍在最前,跟随知客弟子走到左侧山峰脚下;知客弟子停在山道前方,等待所有修士齐至,这才拱手笑道:“本观十年一次英才会,北陆洲少年英才齐聚一堂,每次大会耗费时日不短,已有惯例。各位自行登山,寻找住所,且休息一日,明日清晨,观主亲临灵树峰,和各位英才共度盛会。”

听到那位誉满天下的灵树观主即将现身,无数英才心生崇敬,脸上各有敬意。

知客弟子看了众人脸上表情,微微一笑,再拱一拱手,道:“请各位开始登山,不可乘坐灵兽,护法长辈不可陪同;登山越高,住房越好,也有考教之意。”

说完知客弟子后退三步,守在山道旁边,不再说话。

罗天生一步迈出,登上山道阶梯,身躯微微一晃,只觉一股强大引力从脚下生出,纵然履云靴都无法隔绝,吸引体内真气破体而出,直奔脚下山道。

“刚才考验身法,现在考验修道根基?”罗天生暗暗点头,意念一动,丹田气旋逆运,真气毫无泄露,经脉纹丝不动,抬脚往山顶走去。

龙图皇朝六皇子早有预备,沿山道拾阶而上,犹如闲庭信步,轻松写意,小腹隐隐传出大河咆哮声;后方修士也有人知道这山峰独特,各自施展手段,丹田或是响动如雷,或是金铁齐鸣。有人浑身光芒忽明忽暗,有人脚下火焰凝聚如岩浆,保持真气不泄,越走越高。

灵树峰高一千三百余丈,罗天生走到三百三十三丈,已能看到许多木屋居所,掩映在一片密林中间,每座木屋间隔约有三丈,占地仅有一丈略多,制式简陋,遍及山腰各处,视线被密林阻隔,不知其数。

走到此地,脚下吸引之力已经极为强劲,罗天生丹田假丹旋转不休,体内龙力固守四肢百骸,气旋逆运稍有几分滞涩,但并不吃力;离开山道走进一所木屋观看,其中只有平常木床一张,再无别物。

“登山越高,房屋越好?”罗天生笑笑,转身走出木屋,继续攀登。

将近七千多名修士止步三百丈,无法进入木屋,浑身汗流浃背,有人近乎脱力,要打开储物口袋服用丹药补充真气,却发现整座灵树峰笼罩异常灵力,储物口袋硬是无法开启,只能凭借自身修为硬扛,无奈之下,只能退回山脚,退出山谷。

约有两炷香时间,总共两千多名修士选择在简陋木屋居住,脚步离开山道,脚下吸力立刻停止,不知是峰顶灵树所为还是有高人前辈操控,各自心生敬畏。

罗天生再往前行,走到六百六十六丈,再次离开山道,周围一座座独栋小院儿典雅精致,有木床软塌,藤椅水盆,而且院内灵气极为浓郁,远超山下。

行到此处,山峰吸力强悍可怖,寻常修士丹田气旋恐怕早已崩溃;罗天生经脉真气呼啸,筋络热气滚滚,丹田龙吟佛唱不止,犹然不觉吃力。

龙图皇朝六皇子和三百多名年轻修士浑身汗雾升腾,步履放缓,脚步仍不停止,距离罗天生已有五十余丈,继续往更高处攀爬;后方许多修士止步六百丈,不能再上一步,只能垂头丧气,转身返回简陋木屋。

只在离开山道瞬间,脚下吸力立刻停止,浑身轻松。上千修士隐有所觉,丹田气旋似乎更加凝实,境界虽未提升,于日后修道大有好处,并非白白受了这番考验,这才欢喜而去,各自寻找木屋。

“刚才佛叔带我从高空飞来,人群中有修士身量极高,身穿古朴铠甲,似乎是蛮子兄弟,且等一等他。”罗天生站在六百六十丈高处,思索一下,面带笑意停住,回头往山道观望。

山道陡峭,登山修士密密麻麻,并未看到蛮山岳身影,但龙图皇朝六皇子已然从罗天生身旁经过,脚步微微一顿,不曾多说;不足十息,又有一名铁衫棕发青年走过,脚步停下,往罗天生脸上看了一眼,眯起眼睛道:“灵树观开,朋友从天而降,好气派。”

罗天生和这人对视,目光平静:“你想说什么?”

“我师门参加英才会多次,深知灵树观规矩。”铁衫青年低低一笑:“山峰九百九十九丈高处,有宽敞大宅通体灵木打造,天地灵气犹如实质,居住一日,不亚于修炼十天,是打坐修炼的绝佳所在;离山顶三十丈,惟最顶尖天才能住,有桐木庄院三十三座,都由桐木灵树枝干修筑,院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天地灵气浓稠如沼泽,一呼一吸之间,修为大有进境,于修士而言堪称人间仙境。”

说完,铁杉青年瞥了罗天生一眼,不无挑衅:“朋友,现在没有长辈带你飞行,你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罗天生想了想,认真道:“我能飞上去。”

“哈哈!”铁衫青年放声大笑,连笑三声,声音陡然转冷:“大言不惭!”说完沿山道继续向上,走出三步又停,转头再说一句:“我叫秦开峡,龙图皇朝铁衫门弟子,朋友,不要丢了你家长辈的脸面,我会在山顶庄园看着你!”

铁衫青年越爬越高,身影逐渐远去;罗天生并不攀爬,仍在原地等待。不过盏茶时分,已有一百三十余人超过七百丈,仍在继续攀爬;后方班鲁身背大铁箱,低头爬山,只当没看到罗天生,脚步加快,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班鲁,好久不见。”背棺少年心头一喜,身形横移半丈,挡在班鲁身前:“是我,罗天生!”

这位班家子弟抬头看了看前方龙图皇朝六皇子,又转头看着背棺少年,满脸愁容:“兄台,你认错人了。”

“你还是老样子,爱开玩笑。”罗天生拍拍腰间葫芦,笑道:“你送我的御赐四十年窖,现在还剩一坛。”

班鲁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好吧,我认识你,仅仅认识,咱们可不算很熟,有事不要连累我。”

罗天生心思一转,早已明白这位班家子弟的意思,忍不住笑道:“班鲁,我从天上飞来,第一个进入灵树观,得罪了不少人,是不是?”

“不是。”班鲁愁的牙疼:“不是不少,是全部;女修士且不说,凡是参加英才会的男修士,想都不用想,心里都恨上你了!”

两人交谈之际,又有人从旁边经过;一名腰悬金剑的冷面侠客,抽剑出鞘,以剑尖轻点台阶,只用脚尖点地,连续越过多名修士,目光不看班鲁,只从罗天生脸上扫过,声音犹如寒铁:“六百六十六丈,不过是中下资质,长辈搞出那么大场面,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冷面侠客说完就走,班鲁两手一摊,直翻眼皮:“罗天生,我说的没错吧?”

罗天生转头看向冷面侠客背影,摇头笑笑,并不多说。

山道下方,蛮山岳的避水犀已在山脚交由知客弟子带去灵兽篷芦代为照看,陪同师妹师弟走到木屋高度;翟师妹和几名师弟已然力竭,蛮山岳蹲下身子,低喝一声:“上来!”

翟师妹微微犹豫,仰头看看山顶,嘴唇轻咬,跳到蛮山岳左肩;三名师弟齐齐拱手:“多谢蛮师兄。”也跳上蛮山岳右肩。

班鲁和罗天生并肩站在山道一旁,经过之人越来越多,也有人从高处返回,在周围寻找小院儿;蛮山岳气喘如牛,走到六百六十多丈,头颅已然难以抬起,脸色涨红,以一身修为力助四人登山,体内筋骨爆响,丹田如有炸雷。

两只手掌一左一右,从旁边轻轻搭在蛮山岳双臂;两道劲力加持,蛮山岳脚下一轻,抬头看去。只见罗天生面带笑容,班鲁嘴角轻撇,也有笑意。

“小罗,班鲁。”蛮山岳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在等我?耽误你们爬山了。”

翟师妹和三名巨剑宗弟子看到班罗二人,连忙从蛮山岳肩头跳下,脚步刚刚落地,身躯立刻一晃,脸色煞白,显然无法承受此地吸力,几乎就要摔倒;蛮山岳双手抡开,把四人重新放上肩头,离开山道,又转头看向班罗二人,握起拳头重重一晃:“我要陪师弟师妹,就在这里停住。小罗,班鲁,你们加油。”

罗天生思索一下,微笑道:“有个住的地方就行。去年一别,今年难得相聚,我也这里住下,咱们好好叙旧。”

“你们都住下,我自己继续爬,是不是非常不够意思?”班鲁没好气道:“懒得理你们,我要休息!”说完走出山道,就在六百六十丈山腰寻找住所。

罗天生和蛮山岳对视一眼,看着班鲁身后摇摇晃晃的大铁箱,会心而笑。

三人不再爬山,其余修士仍在竭力攀登。

“爬上山顶好处很大,难度更是不小。”铁衫青年秦开峡一路疾行,走到千丈高处,步履维艰,体内筋骨齐鸣;距离峰顶梧桐庄院只差百余丈时,双膝猛地一软,半跪在地,仰头看着山顶桐木院落,满脸不甘。

龙图皇朝六皇子从他身旁缓缓走过,汗水滴在脚下,伸手拉他一把,气息不乱,沉声道:“本王助你登顶,你欠本王一个人情。”

“好!”秦开峡借力起身,身躯摇晃几下,慢慢站稳:“我名秦开峡,是……”

六皇子微微摇头:“省着力气,登顶再说。”

秦开峡低低一笑,不再多言,和六皇子把臂登峰;金剑侠客慢慢追到六皇子身边,扶住秦开峡右臂,额头汗水直流,沉声道:“在下五行金剑宗金无畏,有幸结识铁衫门秦兄和龙图皇室归海兄,这一趟英才盛会不算白来。”

龙图皇朝六皇子,最年轻的怒江王“归海连京”轻轻点头,心中想起那名落在自己身前的背棺少年,目光慢慢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