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国主侍奉天子向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没有任何僭越之处,我国主侍奉陛下犹子侍父,恭恭敬敬勤勉尽心,没有半点过失........”

朝堂上,史从云听着江南来的求和使者说得肉麻,心想还什么子侍父,那李煜比我还大三岁呢,怎么当自己的儿子。

南唐这次匆匆派来求和的使者有两个,一个是江南大臣,翰林学士、吏部尚书徐铉。

吏部尚书只是个加官,实际职权在判吏部事的差遣手中,不过相较于他的官职,这个人在文化圈里更加出名,是江南大名鼎鼎的才子。

不过史皇帝对他的才学并无兴趣。

另一个是姓周的道士,听说他能言善辩,和李煜关系很好,是他经常谈经论道的好友。

而李煜其人也喜欢谈经论道,据说对佛道经典都有研究,所以这道士还被封了高官,在江南号称一张嘴能说尽天下,没有人你能与他辩乱的人。

不过到了大梁,面对皇宫中武装到牙齿,人高马大,杀气腾腾的的东西班禁军,他那张嘴似乎也水土不服,说不出话来,只会一个劲的给天子介绍李煜的亲笔书信。

在那些书信中,李煜再三表示,只要秦军停止进攻,给江南一条活路,他愿意立即退位,去深山出家,不再理会政事。

史皇帝差点被他这说法逗笑,不愧王侯将相家的儿子,他以为自己身份值几个钱,他们李家自称唐朝皇室后人,他不会以为自己在乎的是他那身份吧,还以自己退位为条件。

史皇帝摇头,他果然没法理解李煜的思维。

而那边徐铉还在努力,说着李煜的好,他倒是担得起江南大才子的名号,面对史皇帝,面对面色不善的大臣和大殿两侧禁军刀斧手,丝毫没有怯场,最终用一句话总结:“国主恭瑾慎明,兢兢业业,侍陛下如父子,陛下师出无名,祈求退兵,保江南一方安宁。

上朝有命,陛下只需一直诏书,江南君臣定会竭尽全力遵从陛下旨意。”

史皇帝看着他的狡辩,心里没多少波澜,其实刘仁赡大军和吴越王大军合围江阴军之前,李煜就写了书信给吴越王,阐述唇亡齿寒的道理,希望吴越不要出兵帮助秦国。

不过吴越王转手就将书信呈送王审琦,之后又到了史皇帝的案头,即便没有那份信,对于江南的说辞他也不会听的,李煜始终不明白,这不是什么名利的事情,也并非什么君臣父子的礼仪教条,更无法套用诞生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各家法理。

灭南唐是秦国国策,是天下大势,他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要么像吴越那样乖乖臣服,要么像北汉那样下定决心拼死抵抗,史皇帝还会高看他一眼,现在四路大军逼近金陵他还举棋不定,只能说难怪有人将他与宋徽宗相提并论了。

史皇帝垂下目光看徐铉一眼,想也不想道,“你既然说李煜是朕的儿子,那朕叫儿子来京城团聚他怎么不来,这不是不孝子吗。

你们要朕退兵也可以,回去告诉李煜,他来大梁和朕父子团聚,我马上收兵。”

一句话,顿时让徐铉哑口无言,周围大臣不少都掩嘴笑起来,还有些神色古怪。

哪怕徐铉再能言善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只能跪下无言祈求,久久不肯起身。

史皇帝没有为难他,只道:“你起来吧,这件事你跪多久也不能解决问题,此非你之过,你也算饱读诗书又有胆识的人,会预见不到这一天吗。”

徐铉无言,还是不起身。

史从云见此,直接道,“你作为一个臣子已经算尽职尽责了,也不属当年蔺相如,不同的是蔺相如背后的赵国本就是和秦国一样强大的国家,所以他才能据理力争,敢要挟秦王,因为秦国不敢轻易招惹赵国。

你身后的唐国却孱弱可欺,所以臣子的荣辱是国君给的,国君的荣辱是国家的实力决定,你们国家的实力摆在那,很多事并非你一人可为,也不是你一张嘴几句话可以改变的,你算尽力了,回去吧,告诉李煜,如今天下一家,大势所趋,他如果识时务还能善终,蜀国,北汉,南平,武平的国主在大梁都过得很好。”

徐铉这次起身了,眼里居然老泪纵横,再拜之后道:“陛下是明君圣主,老臣这就回江南去了。”

随后也不耽搁,带着一直处在懵逼状态,瑟瑟发抖的道士离开了。

这次出使求和,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史皇帝也下令,年关将近,各地要给打仗中的四路大军保障充足的补给,补充肉蛋之类的的东西。

随后他们的目光又回到了北方,下令将原本驻守河阳的四个炮兵营补充到关北去,给慕容延钊调用。

这样一来,关北的禁军便到了四万五千人左右,慕容延钊率两王大军北上回应辽国挑选,还可以同时带上十个炮兵营,保证至少有二三百门野战炮,万一出意外也应付得过来。

.......

耶律斜轸,高勋等骑马穿过大营的泥泞道路,人马踩踏之后,又迎来一场小雪,使得大营中的刀路泥泞不堪。

高了一会儿,人高马大的耶律斜轸骑马过来,“留守,高枢密,各部军已经集结完毕,一共两万一千多人南院的禁军还是早部署在东北面,保护贵人。”

说到贵人,三人心照不宣,如今朝中局势并不明朗,贵人的身份摆在那,需要精兵保护。

远处,大量的士兵正源源不断向大营中汇聚,各部过来的人马都在中军大帐中汇报,登记人数,远处树林那边还有大片的旗帜,过了树林是一条小河,上千的马匹在那里河水,把原本不大的河水都喝得露出河床。

耶律斜轸说的两万一千多人只会更多,吃喝拉撒都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能因一次集结保住数万牲口,那完全是值得的,何况这次集结的多数都是南院人马,他们也想借此机会演练,以备不时之需。

“你们说史从云会让步吗?”萧思温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之前的两场大败,他还被史从云俘虏过一次,印象深刻,且挥之不去,想起那个名字,他都有些害怕。

“他会的,史从云虽然好色,不过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南面的消息他们十多万大军在江南,为了稳定局面,他肯定会让步。”耶律斜轸道。

高勋则一脸高兴,抚须笑道:“这些牛羊可不只我们南院,北面出得最多,如果能保下来,那可是一笔大财富。”

三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说。

南院枢密使高勋有些好奇的道:“萧留守,你们的亲军呢。”

“我的长女胡辇已经集结,带着他们在南面巡逻,刺探秦军的动向,她从小希望舞枪弄棒,一听说这件事,就包揽下来,我原本想把她嫁出去,不过最近局势敏感,为了贵人的事还需要等一等。”

众人点头,高兴笑道:“真是女中豪杰啊。”相比汉人,契丹女人带兵的事情并不少,当初他们的开国皇后就创立如今大辽国最精锐的禁军之一,之后女人带夫家或本家兵马的事情也不少。

萧胡辇弓马娴熟,在南京附近都是有名的,所以高勋身为南院枢密使,管理军事,但对此事也没有异议。

一来那是萧家私兵,二来萧胡辇的本事他这个叔叔在幽州这么多年,确实是看在眼里的。

他们所做的无非是集结大军,逼近秦国边境,但并不是为了进攻,光是南院兵马进攻秦国,他们没有那么大胆。

他们知道秦国南面在打仗,主力大军都在南面,所以想借此机会和秦国谈判,把许多上贡给秦国的牲畜留下,作为南院的财物,为以后的大事积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