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南方战局已经无限明朗。

八月底,潘美来了新的战报,大军已经突破番禺外围羊马城,后方的火炮等辎重器械正在路上,还没有准备好。

他的想法是先围困番禺一个月,消耗城中粮食,因为他们在海上截获南汉国主准备逃跑的舰队,上面有很多粮食和种子,所以他料定城中粮食不多,只要围城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按照这个计划,总攻将在十月初或十月中旬发起。

随后潘美又在书信中说这只是他的判断,如果天子觉得应该速战速决,他们只用稍作休整,九月初就能发起总攻。

史从云看完书信,即便隔着数千里,他在字里行间也察觉到了潘美的小心翼翼。

大概是担心他不满进攻拖沓。

史从云踱步,随后让赵侍剑代笔,给南方的潘美写了一封信,总体意思是同意他的作战方案,什么时候发起总攻让他根据现场情况自行决定。

他不了解前线的情况,也不敢胡乱干扰指挥,战场变数太多了。

......

八月下旬,大梁上下还沉浸在南方的胜利之中,街头巷尾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一次史从云偷偷跑去魏王府见符太后,路上还听不少人在谈论当今圣上的英明神武,史从云让人把马车停下来,津津有味的听了半天。

而且,因为他经常从宫里出来看望照顾符太后,如今符太后也有了身孕。

这本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而朝中很多人都知道了,连皇后六妹也知道了,还因为此事从来温顺的六妹跟他生气了许久,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哄好。

只如今天子威望太高,众人也只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倒是符太后自己始终十分羞愧,终日不出家门。

如果不是史从云时时出宫安抚,只怕她都抑郁了,史从云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直接从宫女中挑选一批曾经服侍过赵侍剑,周宪等孕妇的宫女到魏王府专门照顾符太后。

这样一来搞得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似的,符太后更加羞恼了。

不过史从云可不怕,他脸皮厚着呢,一面安慰符太后,一面给她开导。

......

同样是下旬,淮南,蜀地等地都送来奏疏,今年是丰收年。

而河北的灾情也逐渐平息,各地州县官吏开始安排秋收,虽然今年遭遇洪灾,但还有很多地方的粮食保留下来。

同时,蜀地,淮南的丰收让史从云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至少对河北的赈灾导致的国库见底很快便能得以缓解。

.......

九月,史从云收到南唐送来的朝贺书,恭喜他们的南汉取得的胜利,同时送上中秋的祝贺。

史从云让宰相们给李煜写了回贺的信,随后便去找周宪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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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六,史从云又一次收到萧思温的书信。

里面开场居然和江南的李煜一样,还是中秋的问候,随后又是一番客套吹捧的话,说他们远在北方也听说了王师在岭南的摧枯拉朽。

史从云很怀疑萧思温知不知道岭南在哪,毕竟他这辈子到达最南的地方大致也就是河北三关附近而已。

不过慢慢的他又说到他女儿萧绰的事情,大致意思就是萧绰生病了,只怕难以南下,请求天子开恩,不让骨肉分离,同时愿意以其他宗室女子送到大梁。

史从云看了十分疑惑,这已经是萧思温第二次为他的女儿给自己来信了。

试探?萧绰真病了,还是他另有什么打算?

史从云心里不解,不过他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他不断思索转动脑子,总觉得哪里不对,说实话,如今他对萧绰没那么在乎了,可萧思温举动有些怪异更令他耿耿于怀。

于是没有着急着回复,而是令枢密院派出快马,将自己的诏书带给北面李汉超,郭进,杨业,向拱等人,让他们汇报一下最近辽国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

到九月中旬,各处回报已经陆续到京,毕竟是天子诏书,诸将都不敢怠慢。

向拱,杨继业,李汉超都只是汇报了一些平常的辽军换防,或是抵近侦查之类的琐事,总体没有什么可疑情况。

只有郭进带来一些其它消息,郭进说他在辽国的间谍发现辽国幽州附近的兵马调了很多。

南京的辽军每天出营的不多,有几十人人,可天天都有,长年累月便是很多人马了。

他们出去之后到了晚上也不见回营地,似乎是一种秘密的调兵。

可他们调兵的方向却很奇怪,按理来说秦军在南面设立三关,要秘密增兵防备他们或者有其他动作都有可能,可三关附近的辽军数量根本没有增加啊,都不知道他们把兵秘密调哪里去了。

还有间谍从辽国的禁军朋友那里打听到萧思温和辽国一些大人物今年来经常出城去南京城西北的永兴宫中。

.......

史从云皱眉,仔细咀嚼这些情报,不明方向的秘密调兵,经常去永兴宫。

辽国永兴宫又是干什么的?

这个他也不知道,刚想回信让郭进好好查一下永兴宫的底细,脑子里却很快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还在秦国的耶律挞烈。

想了想,他一面回信让郭进好好调查一下永兴宫的事,一面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见一面耶律挞烈。

史从云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话术,他不知道永兴宫是什么情况,不过他想了想自己也不能贸然直接提出这个问题,因为耶律挞烈说的是真是假他不确定。

也不能让耶律挞烈知道最近辽国的动静,不然他可能会可以隐瞒。

史皇帝于是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对话,随后开始想要如何从耶律挞烈口中套话的事情。

他默默将郭进的书信收在案头,压在书镇下,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辽国内部可能要出大事了。

这不只是因为萧思温的两次怪异书信,以及郭进汇报的种种事情,还因为他对整体形势的判断。

辽国立国五六十年,如今正处于剧烈转型,从曾经的游牧作风转变为汉人那套。

如果等他们转型完成,辽国必将更加强大,凝聚力更强。

不过任何变革对于内部来说都必然有阵痛期,何况之前他们刚刚受到自己的迎头痛击,外部压力必然使得内部矛盾放大,更加剧烈。

政治文化转型的需要,加上外部的巨大压力,造成的不安和动**必然十分剧烈,很可能在接下来几年要爆发出来,而一旦爆发,就是外部势力能够乘机击溃他们的大好时机。

相反,如果不乘这个机会将他们击溃,等他们转型完毕,内部矛盾消减反而就更难对付了。

正是基于这种判断,史皇帝即便出兵南方,也一直密切关注辽国的情况,虽然他一直致力于先整合南方,可一旦辽国自己内部出了大问题,他也绝不会放过大好机会。